吸完一根烟。
烟头被捻灭。
站长拍了拍光头,“倒是我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弯来了,你说的不错,这个点子,”他挑起大拇指,“非常棒!与其坐等天上下雨吃水,不如满村子去找水……哈哈老弟,不错。”
他又挑了挑大指,赞叹不已。
就是嘛,愁了那么久的事,竟然被一个小伙子点醒,他忽然信心大增,不然,他这个站长之位,势必今年就要被迫让贤……因为这几日,上头一直在玩命施压。
这不嘛。
上周,头顶还挂着几根毛,一听上头的电话,要踢了自己的饭碗,谁能不急?这一周睡不好觉,头顶那三根毛,也不白了,竟然特么都掉光了。
自己成了彻底的秃头。
秃瓢了,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抽屉里时常偷偷拿出来擦脑袋的昂贵生发灵,也都统统特么垃圾桶。
什么生发灵,屁用都没有。
无论怎样,他此刻很舒爽开怀……竟然是眼前的这个余生,能给他带来曙光,那么此刻的余生,就是成全他所有缺口的大恩人,比生发灵还灵。
余生面对大喜过望的站长。
反而平静。
在这屋里,到底谁沉稳,谁是主心骨,谁年长,甚至都分不清。站长此刻,反而拿了余生当做了救命稻草。
他胖胖的身子,给余生弯腰俯身,卑躬屈膝。
竟然充当了小冯的角色,“等着,我里屋,有好茶,我给你沏茶,呵呵,”
他一副甘愿狗腿的模样。
小跑步,颠着肥肚子,快连跑进去,拿出来一个精美的锦缎罐子,大红色。
“这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
他现出了一副油腻却可爱的憨态,还一歪胖脑袋,红色桶往怀里一搂。
余生无奈笑了。
内心忽然觉得,无论在哪里,凡是能当个主事的领导,他们都有一套独一无二的社交能耐手段。
就他这么大的岁数,还能做出这样的可爱表情,可想而知,年轻时会表现会左右逢源,因此得到年长者的提拔,是根本不成问题的。
俯身从桌子下,夹层里,拿出了一套新茶具。
余生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
这是一套有了年纪的纯泥壶,虽然它的形状,是一套贵妃乳,但是,名贵在泥胎外表——雕龙秀凤。
“不错啊站长,这是套好东西。”
站长又一撇嘴、傲慢且神气,牛皮不行。
“那是自然,这一套,是我刚当上站长时,前任站长送的,而且送我时,他也是忍痛割爱。还说这一套,是辗转从皇宫里流出的,具体也就不知真假了。”
余生仔细端详。
近看,文雅里透露精致,远看,它透出一股莹莹绿色的光,虽然那光有些微弱,但是也能明显感觉出它不是凡品。
“这,确实不错。”
站长听了,和他挑指,“余老弟识货!”
他小心翼翼用开水里里外外烫了一遍,然后将缎子面的桶轻轻开启,竹子铲子小心进入,掏出来十几根。
可是,余生在这个茶叶上,竟然也看到了盈盈绿色。
“站长,这茶叶,是不是也大有来头?”
站长一听,一缩脖。
“当然!”他将手盖住了半个嘴巴,又看了看周围,“余老弟,这个茶叶,不论是啥品种不说,它可是宝贝,在神农架最深处,野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就这么神奇有一棵茶树,据说都上千年了。你想,咱们的国家文化,不才泱泱5千年?”
说完,他又现出傲慢可爱,有点儿小刁蛮,看上去,跟胖胖的油腻,简直太不相符。
哎,或许,站长不拿我当外人了吧,所以总是做出那些奇怪的任意神态表情,余生觉得那些个夸张表现,都是和家人才流露的毫无防备的随意感。
职场里,很罕见。
所以余生一边点头,一边笑,不轻易说话。
那些闪着精光绿的茶叶,迅速融入沸水。瞬间一片翡翠绿,盈盈满杯。
空气里,挥洒着沁人心脾的芳草香。
“这个茶,不好采摘,人去了,都是有去无回,里面迷障绕不过去。咱们喝的,都是直升机带人去采的。人的腰部上拴绳子,吊在半空采茶十几个小时,你想想该多难,人力物力的。”
都不舍得洗茶,因为太珍贵。
站长直接就将茶泡在了贵妃乳里。
“一棵树,一年辛辛苦苦,出产8斤。咱这一罐子,哼,值老了钱了。”
他又忽然摇头,“不对,咱们这个锦缎盒里,是分来了半斤。其余就流落到全球各地的大史馆,国馆,极为奢华讲究的地方。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喝能见的。凡是能喝到的,那就是长了金边嘴。”
他又拿开盖子,“你看。”
余生见里面汩汩冒出盈绿气泡,“确实是仙品。”
最后,拿起贵妃杯子。
站长小心翼翼,一滴不洒的倒进了贵妃杯,递给余生。
余生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因为是个橙子大的球形,正好手掌相握,而且外面都是雕花,增加了阻力,也不会轻易脱手。
依然是浓郁的香草气息。
品一口,那一路自然芬芳徜徉,舒爽渗透毛孔,“确实与众不同,不是凡品!”
余生继续赞叹着。
…………
喝了几口,余生想言归正传,“站长!”
不过喝了茶后,余生的嗓音,也变得更加清澈透亮。
“站长,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粮站,一半都是等着别人上门来卖粮,现在,我,就可以帮你进入小村去收购。当然了,我按平常价格收购,但卖给粮站,我需要拿一定的利润。”
站长一听,点头,大手一挥。
“那是自然。放心,没问题。这稻谷1斤也就1块钱,你收购之后卖给粮站,我收按照1.5一斤收购,让你赚5毛的利润,怎么样?”
余生笑了。
“那就一言为定!就按这个价格来!”
站长笑容满面,起身。
绕着桌子走过来,和余鑫握手,“小老弟,你可是解决了我的一大难题,你来的真是时候,以后不管你收购多少粮食,我都给你一斤5毛的利润。你可别小看这5毛,你要是一天收购一万斤,那家伙,可了不敌呀。况且,真进了村,一万斤收购并不难。”
余生也赶紧握住站长的手,“那我就多谢站长您、赏我口饭吃。”
站长点头,并且着急,“你快去,你快去吧,我还坐等你拉粮食过来呢。”
余生笑容满面,“我这就去,今天也多谢站长,这么贵气的招待,谢谢了!预祝我们,一切大吉大顺!”
站长光剩下频频点头。
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都没有力气精神再说,他只想等余生走了,钻进里屋睡个觉,毕竟一个月没怎么闭眼,他实在撑不住。
他要睡个昏天黑地,直到睡足睡饱,睡到老天爷能够把那几根白头发,还给他。
余生往外走。
他也兴奋异常。
毕竟小鸡子断路了,他成功开辟第二条谋生之路。
当然了,还要感谢那个老村长的提醒,要不是他发飙,高利贷挤兑归还欠粮,他或许还真想不起来这个路。
走廊里,又遇到了小冯。
她手里拿着绿头巾,正在扑麻雀。
见余生春光满面,一看就知道,人家商量妥了大事情,便赶紧弯腰鞠躬。
“帅哥慢走,帅哥常来!”
一改开始时的穷凶极恶!
余生见她如此也司空见惯,只是点头笑了笑,礼貌顺过去,大步向院落走去。
刚才还没有绽放的木槿骨朵,此刻一下紫气东来千万朵齐开,微风里徐徐抖动,为余生抖落起无限吉祥。
…………
一路上。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步飞入槐花村。
到了家,见方相宜,还在床上昏昏欲睡,娇弱无力,“相宜,相宜!”
他轻声呼唤。
好半天,她的睫毛才跳动。
“相宜,你把这些天的钱,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我统统拿出来!”
方相宜一听。
立刻瞪大了眼睛,“你要钱干嘛?而且还理直气壮、心急把火?”
她挣扎坐起身子。
莫非余生,只这半天没有看管,就学坏了?又像以前一样了?到家里就要钱?这?不是好来路!
怎么刚变好几天,就打回原形了?
她捋了捋散在嘴边的浓发,眉头微蹙。
看来以后,是真不能跟他在做那种事了,自己身体虚弱至此,而他却生龙活虎,去满处撒欢学坏。
还不是因自己身子虚弱,看管不严,监督疏忽造成的恶果?
她挣扎起身,摇摇晃晃,余生想搀扶……她一把手推开拒绝。
去墙柜处,打开盖子,从最下面的最里面把角处,拿出来了一个蓝印花布袋子。
“你休想动家里的一分钱!”
于是往怀里一搂,摇晃到了床边,倒下去,一趴,钱袋子搁在自己的胸口处,压紧。
“你休想拿走,除非弄死我!你又不学好!又去交狐朋狗友!”
而且昨日夜里,他那么会卖弄风情,那简直是个高手高高手!所以,是不是如今,还多了个沾花惹草坏毛病?
她扭头瞪了一眼、他那张能祸害人的魅惑俊脸。
记得那天。
刚看过报纸上面的一段话,“在男人的世界里,没有被发现的事情,就是没有。没有被亲手抓住的事情,就是没有,没有证据的事情,就是没有。
你要是质疑我,我就可以朝你发脾气,因为你不信任我。你要是问我做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呵呵~我这么爱你,怎么会?没有!”
此段话,令方相宜万念俱灰。
余生一见她如此幼稚可爱决绝,瞬间呆住。
这姿势?
如猫咪护食一样,愚蠢可爱,纸糊的一样,还硬装表面的霸气。
他摇了摇头很想笑。
在方相宜的俊俏眼眸里,昨日的云雨恩爱,在白天里,竟然荡然无存,找不到了一丝踪迹。
这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要想了解透彻,还真不易,而且那眼底,似乎她流露出来了一抹狠厉。
这?还是他温文尔雅的老婆吗?
莫非这就是名著里所说:女人如果享受到了男人,她就有可能变得泼辣蛮横、小气多疑,不可理喻?
这,莫非说的是真的?
老歌还唱:痴情的脚步跟不上女人变心的翅膀,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难道唱的也都是真的?
呃,
余生的浑身,忍不住冒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