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开了,云梦欢殷勤小心的端起热水壶,往玻璃茶壶里添水。
她一边倒着,一边叮嘱言念念,“你刚换了药,上次医生说了,这药后遗症有点大,容易手不稳。”
听了这话,言念念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脸上闪过一抹难堪,脸色黯淡下来。
是啊,现在的自己,连接热水这样的生活小事,都已经不适合做了。
云梦欢说完这话就感觉不对,再一瞅言念念的面色,倒水的动作都僵住了一瞬。
唉,自己真是嘴欠,就不该说那些有的没的。
其实就算她不说,言念念也能感觉的到,患病之后,很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大学时光刚开始时,自己自信阳光,情绪积极,总感觉人生充满希望,未来无限可能。
但确诊躁郁症之后,好好的人,说变就变了。
当初陆梓潇决意要分手,两人见面说清楚了,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回去就病倒了,几乎不吃不喝,云梦欢慌得不行,赶忙叫来了言父言母。
二老来了学校之后,家里人见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反应,怕的不行,带回家送去医院,结果确诊抑郁。
医生建议马上住院,父母当然是不忍心的。
至于她自己,谈不上同意不同意,心如死灰,哪管那些。他们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吧。
父母觉得还是放在家里看着更放心。
于是平时言母看着,周末两人轮换看着,一开始确实没出什么事。
直到有一天。
那天,父亲在厨房炒菜,母亲在客厅拖地。言念念在房间躺着发呆。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等着炒完菜开饭了。
结果她在那不知道怎么的,望望窗户,就觉得外面阳光真好啊。
但总感觉不够亮堂,还是有点灰蒙蒙的,虽然灰蒙蒙,也还是想去看看。
她自己的房间没法好好看阳光。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这间卧室新装了防盗窗,焊得死死的。阳光透过防盗窗,在地面投下一片阴影。
言念念混混沌沌,跑去了阳台那间房。
亏的阳台正对着客厅,言母拖地间隙,一抬头,好家伙。
言念念正踩着小板凳往窗台上爬呢。
言母吓了一跳,着急忙慌把拖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阳台,把她一把薅了下来。
这完全是条件性反射,好在她那段时间瘦的厉害,倒是不重,不然言母还真抱不动她。
言母回过神来,出了一身冷汗。
她抱着言念念,看着女儿呆呆的样子,好像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做错了什么,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言父刚炒完菜,听到动静也赶过来。
看到这样子,他扭头擦了一把泪,眼神痛心的看着母女俩。
言念念并没什么反应,刚吃完药的她,看到母亲哭没反应,看到父亲赶过来也没反应。
……
不久,情况急转直下,抑郁转为双相。
躁狂、抑郁状两种态反复交替折磨下,全家人身心都饱受煎熬。
父母很担心,恰逢暑假,父亲不用上课,就跟母亲一起在家专心照顾她,云梦欢也赶去林城陪了一个暑假。
假期结束,家里实在无力时刻看护,迫不得已,还是将她送去住了院。
母亲送她去的那天,抓着她手,紧紧地不肯松开。
住院那段经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恍恍惚惚有些模糊,言念念也不想再回忆起。
等后续出了院,进入维持期,就是长期服药。
精神类的药物副作用都挺大,言念念已经换了几次药。
最开始用的是见效最快,但是副作用最明显的。
后面因为病情稳定下来,而且开始的药也确实是副作用太大,实在影响正常生活,医生就给换了药。
原先是口水分泌旺盛,经常要注意闭紧嘴巴,以免流出来。
但药换到现在,因为近一年都没复发,剂量在逐渐减小。
到了兰城这边,虽然诊断抑郁复发,但是因为一直在服药的缘故,症状不是很明显。
药物再调整之后,剂量已经很轻了。
但她平时还是有些手抖,不能持重,服药后经常胸闷,心悸,嗜睡。
正常没有生病的人啊,总是觉得人生无限好,自己还有大把时光可以挥霍,还有强壮的身体可以去熬去打拼。
但当失去了健康,且患上的还是几乎无法治愈的病之后,才能更深的体会到健康的意义吧。
云梦欢还在一边不放心的叮嘱着,“以后这种倒热水之类的,跟我说一声,都让我来。念念,记着了?”
她埋着头,低低的“嗯”了一声。
云梦欢看着她低落的神色就受不住,补充了句:“乖,奖励你个招财猫,一会自己挑,挑好我付钱。”
云梦欢端着花茶往回走,言念念听见招财猫,眼前一亮。
她重重点头,响亮的“嗯”了一声。
云梦欢见一提到招财猫,她点头就这么爽快,无奈的摇摇头,笑了。
真是对她的审美无力吐槽。云梦欢就不明白了,言家一家子读书人,言父言母性格看着也有些清高,这是怎么培养出的女儿这浮夸土包子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