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显然不适合入睡,许多人注定难以入眠。
陆数成愁容满面的坐在楼下沙发上。
叶青枫这小子拒绝了进华景,非要去做什么画廊,这可不好跟君怡交代啊。
偏偏这小子滑头,又摆出那副惫懒样子。陆数成一时心软,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头脑一昏,嘴一秃噜答应了他。
也不知道现在上去的话,君怡还让不让他进房间了。
陆数成眉头皱成一团,站了起来,在一楼走来走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现在上楼。
要不自觉点,直接去客房睡得了?
嗯,反正前天才睡过,被子枕头都是现成的,说不定还没收起来。
不行,还是得努力一下,不努力怎么就知道一定不行呢,再说哪怕被拒绝,去看一眼老婆也是好的。
陆数成下定了决心,往楼上走去。
叶君怡坐在镜子前,背对着他,果然头也不回。
陆数成站在门口,离得太远,看不清镜子中她的表情,“君怡,我,我跟小枫说了。”
“哦?”叶君怡梳头的动作都没变一下,绿檀梳仍是原来缓缓的速度,顺着柔滑的发丝一路往下。
“不过,他拒绝了,说去朋友店里帮忙。我想着孩子也大了,他刚回来可能还不适应,先去见识见识也好。等过段时间,我再劝劝,他肯定回来的。君怡你放心,副总的位子给他留着,什么时候都作数。”
陆数成鼓起了勇气,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原本难以开口,等话真说出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堪了。
他胸口郁结的那股气也像是舒发出来了。他试探着,轻掂脚,往前走了一小步。
待他迈了一步,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之后,便把背也挺直了,正想自然点迈出第二步,叶君怡放下了梳子。
叶君怡动作轻柔,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陆数成的心都提起来了,即将提起来的另一只脚也悄悄收回,刚刚提起的那股气似乎已经无影无踪了。
叶君怡放下梳子,右手扶额,柳叶眉轻轻垂下,揉着太阳穴。
“这头疼的老毛病啊,这几天夜里总是听不得声。你要睡了吧,这么着,我去客房……”
从叶君怡一放下梳子,陆数成的小心脏就已经拉响了一级警报。
叶君怡一开口,这警报声就越发急了,山呼海啸扑面而来。陆数成一抖,赶忙截住话头,“我去我去,我去客房。”
说着,他还是有些不舍,又看了眼叶君怡,“君怡,你不要想太多,外面的事还有我。而且孩子大了有主见了,咱们也不操那么多心。”
对陆数成这像是掏心窝子的话,叶君怡像是没什么反应,只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而多年夫妻,陆数成已经感觉到她的耐心要见底了,赶紧结束了谈心模式,“那你早点睡,我先出去了。”
陆数成退出去,合上门,在门口站了会,叹了口气,走开了。
察觉到门外的人终于走了,叶君怡睁开了眼。
……
那时年少。
这天天气不错,就是有点晒。
虽然一直知道晚晚喜欢紫罗兰,但母亲对紫罗兰过敏,家里的花园是绝对不许种的。
可巧,一个哥们家里在郊区买了块地,准备建个度假区。现在地空着,且有一小块是自留度假用的,哥们原话是“空着随便种,等建好了,以后没事来住。”
于是,少年叶青枫扛上锄头,带上花洒,雄赳赳气昂昂……给女朋友种花去了。
种花这活是这么分工的:叶青枫是干活的苦力,晚晚则是监工。
这丫头躲在遮阳伞下,半躺在躺椅上,脚丫子乱晃。
她眯着小眼,远远的看着叶青枫汗如雨下,时不时小小啜一口冰镇果汁,十分轻松惬意。
时不时还要来一句,“这颗种歪啦,锄出来重新种”,“哎呀,那颗方向不对呀,往旁边挪一挪。”
叶青枫累的腰都直不起来,汗水沿着额头流下来,模糊了眼睛。
他擦了一把汗,灰抹了一脸。
晚晚看着他那花猫一样的脸,嘴角抽了抽,忍了一下,又忍了一下,到底没忍住,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叶青枫,大笑:“噗哈哈哈哈……”
可把叶青枫气得半死。
少年小叶把锄头一扔,双手叉腰,冲着远观乘凉还要看笑话的监工怒了。
“好你个张晚晚,臭丫头,要求这么多,锄头给你,自己来种!”
偏偏气势却不强,小少年十分委屈的样子,瘪着嘴眼巴巴看着少女。
少女见到他这幅眼泪都要下来的样子,也不舍得再逗他,从躺椅上蹦了下来,穿上凉鞋走过来。
只她虽然不再大笑,但仍然眉眼弯弯,双手从背后魔术一般掏出个手绢,展开迎风摆了摆。
少女走到叶青枫面前,仰着脖子,将手绢叠了两叠,细细给少年擦汗。
叶青枫大汗淋漓的醒来。
晚晚已经走了许多年。
每每午夜梦回,叶青枫时常梦到各种各样的晚晚。恬静的,笑闹的,狡黠的,甜美的……
他陷入这梦魇中,用这梦魇织成的网困住了自己,不愿意走出来。
沉浸在甜蜜的美梦中,就不用面对凄凉荒诞的现实,不是么。
他坐在床上静了静,有些口渴,下了床,趿拉着拖鞋下楼倒水。
咕嘟咕嘟喝了半杯,刚放下杯子,一抬眼,他看见了管家张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