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饭就被师父叫醒,匆匆地套上一件蓝色僧袍,穿上去还挺合身的。
因为寺中没有这么小的衣服,所以虚怀熬夜为他缝制了一身。
看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悟饭,虚怀一点都不觉得累,笑着摇了摇头,掬起一捧清水,替徒儿擦了一把脸。
水平之一下便被水激醒,“哇,这僧袍好合身,谢谢师父。什么时候吃早饭啊,我饿了···”
虚谷笑眯眯地捏了一下悟饭的小鼻子,心中想道:还真是个小馋猫呢。
“好啦好啦,随为师去做早课吧,做完早课,才能吃饭哦···”
话未说完,水平之就拉着虚怀的大手,向着做早课的大殿跑去。
灵觉寺中僧人众多,可供做早课的地方,也不仅仅只有大雄宝殿,也有的和尚在自己房间做。
大殿之中,木鱼声不绝于耳,觉风正坐在蒲团上,舌灿莲花。
众僧盘腿围着方丈而坐,听得如痴如醉,时而连连点头,时而低头沉思。
待到一大段佛经讲完,觉风忽地瞥见,一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身影,正在昏昏欲睡。
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想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旋即,他灵机一动,高声道:“诸僧听问!”
“阿弥陀佛!方丈请问!”
众僧闻言醒来,殿中的声音,瞬间将睡梦中的水平之惊醒。
“哎啊啊,怎么了?”
吓得他吱哇乱叫,从原地跳了起来。
和尚们这才注意到,还有个小家伙的存在,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咚!”
听到笑声后,水平之也知道睡觉一事,被发现了,脸色一下子有如火烧般通红,低下小脑袋,讪讪笑了笑。
“无妨,悟饭,你且上前来!”觉风微微一笑,丝毫没有责怪之意,反而伸手招他上前。
“是···”
水平之从柱后走出,缓步上前,小脸上红晕未消,好似一颗大苹果,“小僧悟饭拜见师祖。”
“恩,好!”
觉风轻轻颔首,虚托一把,环视四周,问道:“诸僧可知,何为禅?”
此问一出,众僧沉默不语,思考片刻后,皆摇了摇头。
“那我与诸僧讲个故事吧···”
有一天,在灵山法会上,佛祖给众弟子授课,众生问佛祖何为真理?佛祖捏花不语,摩诃破颜一笑。
佛祖便说:“摩诃迦叶得吾真传也!”
觉风见众僧紧锁眉头,“这个故事你们都听过,可曾想过其中道理?”
“阿弥陀佛,我等修行不够,还请方丈指点。”
众僧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敢说,只能求教。
“悟饭,你说呢。”
觉风点头,看向同样在思考的水平之。
众僧心中一惊,齐齐看去,虽说慧衍大师夸赞悟饭颇具慧根,可他尚未修行,怎么可能知道故事中的真意呢?
“弟子愚钝,有一粗见,不知该不该讲?”水平之双手合十拜道。
“但讲无妨!”
水平之遵命,深吸一口气,说道:
“禅在心中,莫向外求。佛祖捏花,迦叶破颜,是因为禅不可说,需以心去领悟,悟到什么就是什么。”
众僧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再度看向悟饭时,目光已发生细微的变化。
“说的很好!禅是无限,”觉风肯定地点头道:
“以有限的语言,去说无限,自然无法解释,唯有以心传心。佛祖捏得不仅仅是一朵花,而是一个世界。这便是一花观世界,向内求己心。”
水平之与众僧茅塞顿开,恭敬拜道:
“阿弥陀佛!我等受教!”
早课做完,接下来便是去饭厅吃早饭,觉风也在其中细嚼慢咽,已经快吃完了。
在饭厅内,当水平之见到沈星流等人时,立即装得很老成的模样,捏着嗓子拜道: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小僧悟饭有礼了。”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水果儿实在是气不过,走上前去,将弟弟拿在手里,好一顿揉捏。
“啊呀呀,姐,你放开我,痛、痛啊···”
到了这时,水平之方才恢复了笑脸,痛并快乐着,将众人逗得开心不已。
“好啦,别闹了···”
唐萱萱没好气地将二人拉开,蹲下身子后,三指把在水平之的腕间,问道:“平儿你现在感觉如何?体内还会痛吗?”
“唔···”
水平之收起笑脸,感受了一下,摸着胸口说道:
“还行,痛是不痛了,可能那虫儿吃饱,就不再闹腾了吧。”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而水莫氏则找到觉风大师,愿捐三千两银子,以做灵觉寺的香火钱。
“这···水夫人是不是太多了···”觉风也知道水家富裕,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应该也不是容易的事。
水莫氏将银票递给觉风,笑道:“钱没了还可以再赚,何况又不是没了,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而已。”
“也好,如此贫僧便收下了,”觉风接过银票捏了捏,道:“这些银钱,贫僧会将其妥善使用,为千塘水灾尽一份力。”
“大师慈悲!”水莫氏点头,双手合十虔诚道。
觉风还礼,请道:“诸位请慢用,斋饭管够,沈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大师找我有事?”
刚好沈星流也吃完饭了,拍了拍肚子,起身道:“行吧,刚好溜溜食。”
两人随即出了饭厅,在寺中散步。
一路行来,两人皆沉默不语,但遇到的僧人,无不向二人问好。
随后,来到一处小亭。
今日天公不作美,空中阴云密布,山间云雾缭绕,倒是增添了几分静谧,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施主,请坐吧···”觉风进入亭中,坐于石凳上。
沈星流虽不知老和尚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闻言入座。
紧接着,觉风袍袖一挥,金光闪过,面前的石桌上登时现出一壶泡好的香茶,与两只杯子。
“嘶···”
这一手凭空变出物品的能力,让沈星流看得目瞪口呆,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方才老和尚并未拿什么东西啊。
难道是神通···
似是知道其心中所想,觉风微笑着解释道:“这就是须弥。”
须弥是小神通,源于一种名为“掌中佛国”的大神通。
“须弥?那一日···”
觉风拿起茶壶,倒出两杯茶水,点头道:“那幻境,也是须弥的一种,只是师祖的修为,实非贫僧能比,他的神通更加难以察觉。”
“施主请用茶!”
两人端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
三杯茶水下肚,意犹未尽,可也该说正事了。
“好茶啊,好茶···”
茶一入口,唇齿留香,沈星流真心夸赞道。
“施主的来意,贫僧早已知晓,”觉风放下杯子,看着山间云雾,“那向勇施主,早些年帮助过本寺,可惜遭贼人所害,英年早逝···”
面对如此沉重的话题,两人都沉默不语。
沈星流眉头一挑,看大师的模样,不像是来怀旧,与告诉他一些往事的,否则就该将小狼叫过来,而不是他···
果然不出他所料···
觉风话题一转,“自从向勇夫妇葬入我寺后山,虽说有寺中沙弥帮着打理墓园,可也有一件怪事。”
“哦,是何怪事!”沈星流只觉得心脏扑扑直跳。
“我寺按照惯例,每过一个月,就会去墓园打扫、除草,可沙弥发现每次去向勇夫妇那里时都无杂草···”
沈星流瞳孔一睁,猜测道:“会不会是被周围动物吃掉了?”
“唔,不会,因为就算有动物的话,那它们也不会仅吃向施主墓前的杂草,坟茔并没有损坏,”
觉风回忆一阵后,皱眉说道:“而且,有一次沙弥禀告说,他嗅到了烧纸钱的味道。”
难道是有人在秘密守着坟墓,定时为小狼的父母除草,祭拜···
想通这一点后,沈星流强压下风起云涌的内心,此人居然能在高手如云的灵觉寺中,如入无人之境。
那他的实力,可谓不容小觑啊···
“多谢大师如实相告,小子心里有数了。”沈星流起身抱拳,谢道。
“施主不必多礼,”觉风起身双手合十,还礼道:“我们回去吧,想必现在关于法事的布置已然就序了。”
说完,老和尚伸出一手在茶壶上方,凌空抓了两下,茶壶连带着茶杯,化作道道金光,消失在其寸掌之间。
如此手段,让沈星流又一次叹服。
看来佛教与道教、儒家一样,能传世数千年之久,绝非浪得虚名,都有两把刷子啊。
果然不出觉风所料,两人来到大雄宝殿前,关于法事的布置已然完成。
大殿前,支起一座祭台。
祭台四周幡旗招展,供桌上放着佛像,及贡品、香炉、烛台。
小狼站在大殿门旁,看着僧人们进进出出地忙碌,内心极为平静,因为他终于回来了。
而今又过一年,小狼已然快十四岁,也就说向勇等人已死近十年之久。
沈星流对觉风打了个招呼,便去一旁观礼了。
临走前,他拍了拍小狼的肩膀,后者对他露出一个微笑,示意自己还好。
“沈大哥,谢谢你!”
两人擦肩而过,沈星流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铛!铛!”
一切准备就绪后,已经盥手的觉风方丈,宣布法事开始。
众僧有序行出,将祭台团团围住,待到全部站定后,双手合十,口中高呼: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