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西郊的涵碧山庄乃是云烨的私产,更是四国闻名的朔日阁的大本营,占地约五十亩,其间建筑颇多,亭台楼阁,泉石花木皆冠“云”字,清幽古朴,适意自然,如清水芙蓉,洗尽铅华,无一丝脂粉气息。
华无思自三月前被云烨带出,就住在涵碧山庄的冠云沼。出冠云沼左转,顺着曲径向上是岫云峰。岫云峰顶凉风习习,山庄的清幽尽收眼底,最是休闲的好去处。
是以,早被她霸占了去,连石桌椅都替换成了大号软塌,还在四周垂了曼妙轻纱。
她初躺下,灵狐就疏忽跳到软塌上,任凭她揉扁搓圆都不肯离开半分。看得云烨和一众弟子无不咋舌。
要知道,平时灵狐可是高傲得连云烨要抱一下也是要看它心情的。至于那些弟子,他们虽然备受各地高官显贵追捧,却是连见灵狐都难的,更别提摸了。
此刻,一人一狐就步调一致地伸着四肢,惫懒地躺平着。那灵狐就蜷在她小腹上。她小腹热乎乎的,说不出的畅快。灵狐也不时在她的爱抚下享受地呼噜一声。
她略睁了睁眼,看看日影,翻身侧躺着。灵狐不满地呼噜一声。她又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它的脖颈安抚,才在茶盘里拿了湿巾子,细致地挨个手指头擦了手,这才在果盘里捏了粒玫瑰香葡萄,细细剥了皮,放在灵狐头顶、她胸前的小耳盘里。
期间,随着手臂晃动,缠在腕上的那道“红线”,与灵狐雪白浓密的毛发相映成趣,煞是动人。
所以,即便有人就站在这里,也注意不到自她怀中一闪而没的小脑袋。还只当葡萄不翼而飞了呢!
那“红线”可不得了,她也是后来翻了许多古籍,才从仅有的只言片语里推测出这条通体血红、头上长角的小蛇是天下剧毒之首的红丝。
红丝是宝贝,但在她这,可不如那小脑袋的主人。
它可是救她一命,得她狠宠,手掌大小、金光闪闪的金龟——是从孵化起就与红丝养在一起的数以万计的墨龟中,经过剧毒液反复侵蚀还能存活,且能通体蜕变成黄金色的那只。
它浑身是宝。唾液可生肌活血,小解百毒;血液更是解无数复杂、诡异、霸道剧毒的必不可少的解药成分。那古籍上甚至说吃了它可以长生不老呢!
她猜测她那两本英门圣典提及:“毒宗有一圣物,乃天下至毒”,“药宗圣物生于毒物之侧,万千余一”,说的大概就是它们。
所以这两只已经无比低调,她更藏得严实,三个月来无人得见。不过,她猜云烨或许知道。毕竟那本带着只言片语的古籍还是他介绍的。
唯一的问题是那古籍上描述大多太扯,比神话传说还玄乎。单说这白狐,古籍就说它该有九尾,有异度-空间之能。她天天搂着,连根粗点的尾巴毛都没看见,更别提九尾了。
她正尽心尽力地剥第三颗葡萄,孟兴欢撩帘子进来。
“你还能不能再不淑女点儿?”
孟兴欢四岁入门,如今二十岁,在云烨弟子中排行十五,比师弟们还小得多,也是唯一敢上冠云亭来打扰她的。毕竟她虽然十六七的样子却是和自称已近花甲的云烨直呼名姓,也算是长辈。
他笑吟吟地倚在柱子上——皮肤古铜色,浓眉密睫,大眼睛,双眼皮,一副忠厚、诚恳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他是朔日阁的大情报头子。
她深知他的底细,更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不着调的,便动都没动,只嫌弃地说了句:“你穿外衣可别坐我榻上”。
“十里外、英城庄的庄主回来了,你跟我去看看,我便不坐!”
她和灵狐同时翻眼皮瞪了他一眼,凉亭里瞬间冷了两分。
他打个哆嗦,又讨好:“你天天卧着无趣,我是想带你出去玩玩,吃一下晋阳最有名的日落烧鹅,顺便去看看他到底何方神圣而已。”
“不感兴趣!哪有我的软塌好,享受还来不及,我何苦去跑一遭。”
他讪笑,因有灵狐在,不敢太上前,只走了两步就早早站住。“就看在我为你亲自跑一趟救风国兀,又保了菩提门大部分……”
“貌似,你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脱困了!”她笑盈盈的。
“我——,你——?”
她笑开:“不过辛劳还是有的。”
“那快走。”他伸手来拉,她已经掠过他先到了亭边上。
“真不知道你懒成这样,怎么还能动作这么快的。”
“就因为练的太累,才要躺着嘛!别说你不知道我刻苦啊!”
两人极为和谐地出了角门。果然一辆不起眼的古朴马车替换了她平时坐的土豪金。
她这个月懒得很,像没骨头似的,有车绝不走半步,大概是伤了元气的缘故。可这么简陋的车想必会把她颠散吧!她有点要打退堂鼓。
孟兴欢偷笑,撩开帘子:“请你这尊大佛,我自然是要煞费苦心的。看看,都是你惯用的,且铺了五层被子。”
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云烨最得力的干将,我的喜好你是摸了个十成十啊!”她也不客气,上去就歪靠着软枕上,拉过云锦的衾被盖上。“到了喊我!”
孟兴欢悠悠地坐在门口,不时看一眼她,再看一眼外面。他总觉得她每一次醒来脸色都红润不少似的。
日影西斜,两人已经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望着不远处红墙绿瓦的黑漆大门足足大半个时辰了。
她实在站得有些累了,更困,只想躺下。
“你别告诉我就是来死等的!朔日阁的特务头子能连个具体时辰都没摸准?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劳动你亲自过来?”
“你虽不是朔日阁的人,师父也什么都没瞒你。在小城设望月阁还是你的主意。让我们挖出不少大鱼,狠赚了不少银子。”
“说重点。”
他难得笑得鸡贼:“朔日阁的实力你是知道的。可从发现他开始,跟了大半个月,愣是连他的脸都没见着。
而且他每每下榻的山庄都戒备森严,且都是当地最顶尖势力的产业,甚至有几家,我都没查出主家到底是谁。
就连那个神秘的益堂,也有牵扯。
有个这么神秘、又神通广大的人,你不好奇吗?”
“好奇害死猫!这么个人物,你就敢一个人来盯着?还拽上我这个半吊子?你是打算害死我?”
“来了!”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毛嘟嘟的大眼睛,像鹰一样,侧脸冷峻得还挺帅。
“看车,看下来的人!你看我干什么?”
“你看就行了。万一被发现,我还能说我俩是情丝缱绻,没控制住跑到这么个没人的地方私下约见,不然怎么圆谎?”
他太专注,充耳不闻,又忍不住叨念:“这是拆门框呢?就为了不下车?这也太任性了吧?”
他的声有点大,有个侍卫望过来,刚好看到她垫着脚,两个手臂勾着他脖子。
孟兴欢难以置信地看着离他不过两寸的小脸,窘得耳根子都红了,脖颈处更像被烫了似的,火辣辣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他以为听错了的那句“情丝缱绻、私下约见”。
“你不会来真的吧?”
“笨死你得了!”她一指崩敲在他头上。“美的你?我是你姑,你不知道?你没看出来那些侍卫各个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你啊?笨成这样还敢出来!差点被你害死。回!”
“可?啥也没查出来啊?!”
“想死等我回去了,你再自己来!吁——,又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