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拜见曹家叔父,叔父一向可好!”
两船相隔不到一米就各自停下,都是本地打鱼的小船,真要载人也只能勉强载上七八个人。
作为晚辈,袁熙礼数周到,先起身长揖行礼问候。
曹操哈哈大笑,挥着大袖道:“几年没见显奕,如今更见风采照人,颇有乃父当年之风范了。”
“叔父谬赞了。”
曹操面带笑容,一副慈祥模样,还真有点自家长辈审视晚辈的样子,随即向辛毗拱手道:“佐治先生久违了。”
作为袁绍的重要谋士,辛家兄弟自然早就认识曹操,大袖一摆长揖行礼道:“辛毗见过曹公,见过仲德兄,这位应该是许诸将军吧。”
袁熙眼神微动,明白这是辛毗在暗示自己,跟随曹操来的是谁,连忙拱手道:“可是东郡程仲德先生,谯国许仲康将军乎,汝南袁熙见过二位。”
程昱满面春风的还礼,许诸却目不斜视肃立着,曹操轻咳一声示意后,他才对着袁熙抱抱拳算是回应。
甘宁顿时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的意思,曹操自然注意到他,见他背上背着两柄短戟,不由得脸上肌肉一抽。
袁熙见状微微一笑道:“这位是小侄的大将甘宁甘兴霸,叔父觉得他像恶来将军吧?”
甘宁长的比典韦好看多了,只是这雄壮的身姿,加上短戟,的确让曹操想起典韦了。
许诸怒哼一声道:“就他,也敢跟恶来比!”
甘宁瞠目就要发作,袁熙摆手止住他,笑呵呵的看向许诸道:“久闻仲康大名,力能拖曳疯牛,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在这水中,熙敢说我家兴霸要弄死你,不过是三两招而已。”
许诸大怒,曹操却脸色一变道:“兴霸水性很好?”
袁熙笑道:“兴霸是巴郡人,长江边长大,曾搅得刘表、孙策素手无策,叔父觉的呢?”
程昱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锦帆贼甘宁竟敢是他,昱还以为是同名之人。”
曹操闻言看向他,他连忙解释道:“此人在长江大名鼎鼎,以八百健儿纵横长江之上无人能治,极擅水战,悍勇异常。”
程昱负责曹军的密探,曹操早就对刘表虎视眈眈了,荆州发生的事情,哪里瞒得过他,只是没想到此甘宁就是彼甘宁。
许诸脸色变了,担忧的望着曹操道:“主公快走,以免不测!”
曹操脸色一白,马上恢复如初,摆摆手道:“无妨,显奕既然要谈,某信得过他。”
袁熙心中的确闪过把曹操弄死在这的想法,但只是一瞬间就掐灭了念头,现在弄死曹操并不能解决问题。
曹营中那些人要是发狂起来,跟自己拼命,河北就算胜,也是两败俱伤,为他人做嫁衣。
这跟战场决战杀了曹操不同,这样弄死对方,他手下之人几乎不会投向自己,只会选择死战,因为无耻之人不值得人们效力。
这时代的人跟后世思想是不同的,虽然同样的礼崩乐坏,但礼义廉耻还是深入人心的,不像后世把无耻当做资本沾沾自喜。
这时代从小被教育的是人要脸树要皮,后世流行的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说白了就是被西化后的教育,西方的厚黑学取代了东方的礼义廉耻。
“多谢曹叔父信任,袁家四世三公,无耻之事是不屑为之的,熙的确想弄死曹叔父,但那是两军阵前堂堂正正,这才不枉熙这大好男儿之身。”
袁熙庄重的拱手一礼道,说的很直白,并未掩饰自己跟对方是敌对,并且还斜眼看了许诸一眼,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甘宁马上明白,呵呵笑道:“久闻大名不过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尔,我家主公大汉世家,岂是那些黔首之人能揣度的。”
许诸一张脸涨得通红,想破口大骂却又无言反驳,人家说的没错,许家不过是乡间小地主,跟袁家相比简直是凤凰跟野鸡的区别。
而且刚才自己的确怀疑袁熙了,被人落了口实。
曹操脸色一寒,盯着甘宁道:“阁下得理不饶人,也不过如此而已。”
甘宁笑道:“甘某寒门出身,本就不知礼……”
袁熙瞪一眼甘宁道:“还不住口,再多话回去后抄写礼记去。”
甘宁连忙一脸委屈的闭上嘴,那样子看起来要多委屈都有,却让曹操心中一凛。
这样的表现,说明甘宁对袁熙的忠心,已经是别人无法离间得了的了,这让他想到了颜良文丑。
这两人虽然粗鲁,但对袁绍却是忠心不二,刀斧加身也绝不会投降他人的。
暗自叹口气后,曹操开口道:“贤侄还是说说正事吧,张、高二位为叔是不可能给你的。”
终于说起正事了,袁熙郑重起来,看着对方眼睛道:“侄儿明白,此事的确让曹叔父为难了,那就换个人如何?”
“何人?贤侄且说说看。”
袁熙深吸一口气,顿时大义凛然起来,指着周围大声道:“这大汉江山何等风光,即使当年黄巾之乱,董卓乱政,依然挺立世间,天下诸侯虽然各有心思,但共尊刘氏之心还在。”
说着看向曹操,一字一顿道:“但自吕布诛杀董卓之后,如何就变成诸侯纷纷不臣,王允有错,错在刚愎自用,但真正乱天下者一人而已,此人正是贾诩贾文和,熙要亲手杀了他,不知叔父以为然否?”
曹操脸色一变,今天他都不知道自己变脸几次了,紧盯着袁熙,良久后才问道:“贾文和何罪之有!值得贤侄不惜花如此代价要他命?”
袁熙哂然一笑,呵呵道:“若无此人蛊惑李傕郭汜,西凉军不过一盘散沙,天子威仪不会扫地,诸侯敢自立却不敢叛汉,就是叔父你,当年何尝不是只想当汉征西将军,袁家孽障也不会僭越称帝,让我家族蒙羞,留下万世骂名!”
曹操怔怔看着他,此时的袁熙正气凛然,竟让他生出一股自惭的心理,仿佛面对的是当年的袁绍。
同样的意气奋发,同样的年轻气盛,为救党人甘冒奇险,赌上袁家四世三公的基业,被袁隗痛斥逆子而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