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牢房的时候,言辞留了个心眼,让狱卒把他们分别关在“天字甲号”和“天字乙号”牢房。
天字号甲至癸十间牢房表面看起来与普通牢房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其内皆设有特殊阵法,可使妖怪现行,精鬼难遁。
大理寺专处理各类疑难杂案,不止娄都,其他地方要是出了诡谲难断的案件,也会移交到大理寺。
原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人命案无论自杀他杀,合该是意外或人为,至于妖神作怪显灵之类的说法,大都只是顽固的百姓会相信,大理寺办案是不太考虑的。然而自从两年前由国师帮助破获了狐妖杀人案,令大理寺众人倍感震惊。
也就是那时候国师才真正成为国师。众“天字号”牢房也是国师设立的。
从此但凡是举止怪异的嫌疑人都会被带到天字号房呆上一晚,那些确实身患疯病而被当错成妖怪的人暂且不论,但妖怪确实是试出不少的。
果然,入住“天字号”的第一晚,那郝管家就现了形:
他身体瘫软,四肢拉长,整个人几乎粘在了地上,提灯细看,地上洇出了许多不明液体,令人作呕。
第一个发现这变化的狱卒李三心有戚戚地放下灯,将牢门重新挂了锁,一边抱怨着又要重新打扫了,一边小跑着向言辞禀报去了。
他没有察觉,走道顶上冒出一缕黑影,探头似的,直往郝贤达住的“天字乙号”房伸。
在地上软成一滩的水蛭妖维持着怪异的人形,没法变成原形也变不成正常的人样子,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瞧见黑影,他欣喜道:“老大……”
黑影听见他这声喊,立马缩回走道顶,不见了。
“老大……你不讲……义气……”只剩水蛭精虚弱的自说自话声轻轻回荡在昏暗的牢房里。
没有回应,黑影早就走远了。
趴了半刻,水蛭精隐隐听见许多脚步声,以及有人在说什么“国师”、“大人”。
人还未到,它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而来,险些睁不开眼——又是鸟妖?!
虽然妖力比上次那只弱了许多,也不是同一种鸟,但是它恐怕专门学习过妖力压制之类的术法……真要打起来,怕是比上次那只更加厉害,完了完了……
水蛭妖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死状得有多惨了,有人劈头盖脸给他来了一句:“你是受何人指使?”
是那位大理寺少卿,叫什么言辞的。
水蛭妖:???
水蛭妖奋力地侧开头,看向言辞身后站着的男人。
那人一袭黑袍,简单的用黑锻束着头发,蒙了面,只留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左眼角有颗泪痣。
娘们儿兮兮的……等等,威压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是鸟妖!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感觉更重了。
完了啊!要杀妖了!
不管水蛭妖内心如何咆哮,对在场的众人造不成任何影响。
忽然传来一阵铁链响动,是落锁的声音。
最后进来的言卓很自然地关上牢门,明明牢门是镂空的,却仿佛把所有人和地上这滩东西与外面隔绝开了。
“哥啊,你这样问问不出什么的吧。”言卓说,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你瞧它被这'天字号'给折磨的,不如让国师大人亲自'问'?您说是不是?国师大人?”
“也好。”黑袍人声音冷冷的。
向来喜欢潮湿寒凉的水蛭妖觉得这人的声音一出,牢房里好像突然变冷了。
它的预感没错,它在接下来几日受到的痛苦,跟杀妖没多大区别。
……
皇帝答应了应青青要给她黑曜石,但是国库里暂时只有一块,于是便要她在宫中等上一等,顺便让她得空去永明塔转转。
裘玉毕在宫中也无人相熟,应青青这几日索性跟她暂住。至于托言莹莹找活儿干的事,只好暂缓了。
这天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她又变成原形躲过明杨在皇宫里四处晃荡,要是发现找不到路了,就飞起来看一看。
于是往来的太监宫女们就看见有只红色的肥鸡在宫道上悠悠闲闲地踱步走着,要是驱赶它,它就凶狠地瞪他们,扑腾起来飞到宫墙上。
不多时她就青睐了一座宫殿。
不是因为这座宫殿比其他的宫殿更特别,而是因为——她闻到了好酒的味道。
是埋了十多年的上好的女儿红。
精准降落在老梨树顶,感觉到丝丝念力从土里溢出来,她心道:这莫不是母亲为女儿出嫁时准备的酒?竟然还有念力?
应青青化了人形,跳下树,可惜力度没掌控好,一脚踩在松软的土里,另一脚磕在一块硬硬的什么东西上。
“嘶。”
“啊!”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应青青脚底疼得吸气,后者是赵笤钰心疼的惊叫。
“我的玉……你是何人?!竟然敢擅闯未央宫?!”
玉……?
应青青疑惑地挪开脚——
青草中掩着的玉已经碎了,一块一块的有些甚至被埋进了土里。
应青青扶着脚跳到一旁,半倚着老梨树,无辜地看着几欲暴走的皇室公主。
没错,眼前这位眉眼与皇后十分相似,应青青一看就猜出,这大概是那位“能和裘玉毕玩的来”的乐泽公主。
有梨花扑簌簌地掉下来,落在应青青难得一穿的红色罗裙上,坠了几点白。
赵笤钰只觉得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有一种脱俗的美,仿佛不是世间的人。却只见——
她弯腰把裙角拉高,打结,然后准确地朝着宫门的方向开始一瘸一拐地狂奔,宛如一个粗鲁的村妇。
赵笤钰:“……”
末了反应过来:“等等,别跑!你赔我的玉佩!!!金霜!银霜!快抓住她!”
不远处候着的两个宫女赶紧迈开小碎步,去追应青青。
赵笤钰只觉得分外烦躁,差点原地失了公主殿下的威仪,倒是暂时忘了去捡那一草地的碎玉。
……
而坤宁宫内,缓缓将茶盏放在几上的皇后何氏,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她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耳朵嗡嗡地响。
岂只一旁的宫女慌了神,娘娘七窍开始溢出血来了!
“来人呐,快传太医!皇后娘娘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