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又是一晃身,落在了少林罗汉阵前,阵内是被保护的玄慈方丈。
是一位黑衣的蒙面僧人,身形雄壮。
远处的黄裳笑了:“他也来了,大戏开场,之前不过是热身。”
黑衣僧手掐着叶二娘的咽喉,提在半空,叶二娘齐膝而断的双腿荡在空中,双手抓着黑衣僧的手挣扎。
黑衣僧看着叶二娘的双腿,问道:“你的腿是怎么断的?”
声音也很苍老。
叶二娘被他掐得说不出话,黑衣僧把目光投向了段延庆。
黑衣僧一招从段延庆手下劫走叶二娘,段延庆心中震惊不已,听他询问,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黄裳。
黑衣僧顺着段延庆的目光看向黄裳,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黄裳只是笑笑,却没有任何表示。
萧峰此时心中又惊又喜,从黑衣僧的几个起落,舞动长索的手法中,以及说话的声音,他已经认出黑衣僧就是在聚贤庄救自己之人。
但他没敢贸然相认,这里漫山遍野的敌人,大都与聚贤庄有关,此时暴露这位是救自己的恩人,就是在害恩人。
黑衣僧眼珠转了转,冲黄裳遥遥施礼:“久违了!”
一句话暴露他和黄裳认识。
萧峰大喜,师父还说不是他派人救自己,怎么又认识自己的恩人?
萧峰快步来到黄裳身边,悄声问道:“师父,你认识这位恩公?他就是在聚贤庄救我的人。”
黄裳却不答萧峰,而是冲黑衣僧道:“我不认识藏头露尾的人。”
这么冲的话让萧峰一愣,认识是指定认识,怎么听着不友好?
就在萧峰纳闷儿之时,黑衣僧仰天大笑,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
萧峰看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你是我爹爹……”
黑衣僧大笑道:“就咱们爷俩儿这幅容貌,不用介绍就知道我是你老子。”
一伸手,扯开胸口衣襟,露出一个刺花的狼头。
萧峰扯开自己衣襟,也现出胸口那张口露牙、青郁郁的狼头来。
两人并肩而行,突然间同时仰天而啸,声若狂风怒号,远远传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鸣响,数千豪杰听在耳中,尽感不寒而栗。
黄裳面露微笑,却无意外之色,萧远山忽然问道:“你早知道我是谁?”
黄裳摇头,这怎么能承认,承认了怎么解释这么多年瞒着萧峰?
萧远山又问:“你为什么打伤叶二娘?”
黄裳道:“她是罪有应得。”
萧远山喃喃道:“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萧远山又提起叶二娘道:“你偷孩子,玩够了又把孩子杀掉,罪大恶极。黄先生既然不杀你,今天我就杀了你。”
说罢,提着叶二娘的手一掐,叶二娘登时透不过气,她抓着萧远山的手,不住挣扎。
萧远山还把她提在空中直晃,手越收越紧,叶二娘越挣扎越剧烈,脸都憋的紫了。
黄裳偷眼看就在叶二娘不远处的玄慈,玄慈盯着被萧远山攥在手里的叶二娘,嘴唇紧咬,愣是一动没动。
黄裳暗挑大指,果然够狠,就是不知道他的紧张是因为担心叶二娘的生死,还是担心叶二娘败露二人的奸情。
萧远山也在偷瞄玄慈,这都不能让他动,那杀死叶二娘毫无意义,随即松手,叶二娘掉在地上,不住喘气。
萧远山扭头看着少林众僧,问道:“我要在少林门口杀人,你们难道就不管?”
断了腿的叶二娘瘫在地上喘粗气,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可是满山的武林中人,无人怜悯她,实在是她的恶已经恶到了极致,要不是武功不行,她才应该是恶贯满盈。
少林众僧被问得哑口无言,在少林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人,最好萧氏父子先和四大恶人拼个死活,只是没法说出口。
本来应该接话的玄慈方丈此时却只是紧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萧远山对叶二娘道:“看来你的分量不够,不值得少林高僧出手相救。不过没关系,你的分量不够,你还有丈夫呢,让他出来,估计你就有救了。”
“啊!”
整个江湖从没听说过叶二娘有丈夫,连段延庆都不知道。
叶二娘惊恐地指着萧远山,只是不住的咳嗽,却说不出话。
萧远山道:“你为什么要偷孩子?你脸上的血痕是哪里来的?”
叶二娘突然脸色煞白,终于认出了萧远山。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双腿,只能匍匐在萧远山身前,不住磕头,泣道:“萧老英雄,行行好,杀了我吧。”
叶二娘此时只想求死。
话说到这个分儿上,叶二娘想以自己之死,了解此事。
叶二娘的惨状萧远山视而不见,道:“你想保全你丈夫,他却没想保全你。他就在这山上,任由你在我手里受折磨受辱,这样的男人,要来何用?”
山上群雄互相观瞧,不知叶二娘的丈夫是谁。
叶二娘不住磕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萧远山道:“你想保全你丈夫,这也由得你。自古以来的傻女人不多你一个,而薄情寡义的男人也不差你丈夫一个。只是你为什么要偷孩子?”
不等叶二娘作答,萧远山接着道:“是因为你自己的孩子丢了,你难道不想找回来吗?”
叶二娘大哭,颤声问答:“我的孩子还活着?”
萧远山道:“当然,你以为我抢你的孩子是要杀他吗?你说出你丈夫是谁,我告诉你你儿子在哪。”
“啊!”
群雄听明白了,叶二娘偷孩子是因为自己的孩子被偷,而偷她孩子的就是萧峰的父亲。
叶二娘嘴唇颤抖,目光绝望,她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可是她又想保全丈夫。
作恶多端,让江湖人切齿痛恨的叶二娘落到这般田地也要保护丈夫,让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感叹:“再恶也是个好妻子。”
萧峰不知父亲为何这么针对叶二娘,心中却不赞同这么为难一个女人,杀了她是她罪有应得,但这么折磨人,不是大丈夫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