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大而阴凉,若非有被衾拢着一丝热乎气,贾迎春距离感冒只有一步之遥。
路薇动作迅速的窜上床,把鞋一踢,摸着贾迎春冰凉凉的小手,立刻发了怒。
“看把二姐姐冻的!奶嬷嬷呢?死哪儿去了?!”
贾迎春被吓得一个哆嗦,可妹妹的手太暖和有力了,让她一时舍不得放开,只好怯声怯气的劝慰着,“二姐姐不冷,三妹妹,你莫要动怒!”
路薇是借题发挥,但在软糯糯的幼崽靠近自己时,心中多少有了点感触。贾迎春整个人冻的直打寒颤,却不敢出声张扬,可见奶嬷嬷和丫鬟平时有多张狂和怠慢。
幼崽多以本能为主,渴了哭饿了闹,如此的老实胆怯定是日日潜移默化的诱导训斥使然。
贾迎春虽是庶女,却是一等将军府的庶出长女,虽在贾府的份量赶不上嫡出的贾元春和贾明珠,但绝对高过于哪头都不占的庶出贾探春。
若非没有奶嬷嬷的暗箱操作,贾迎春的性子不会变成这般怕事。
守在外间的小丫鬟腾地醒来,冲进来时原本小脸上还挂着不乐意,可当她的视线撇到一旁站着的四大丫鬟,顿时吓得后退半步。
路薇压根没理这7、8岁的女孩,在宅门做下人的孩子大多早熟,什么见识都没学到,踩高捧低先玩的溜溜的。
“去找鸳鸯姐姐。”路薇对素书下令,素书颔首后打帘离去。
那小丫鬟当下脚软的跪到地上磕磕巴巴的要解释,被一旁的素雪和素晴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一时屋内寂静无声。
贾母身旁最贴心的丫鬟素来赐名为鸳鸯,流水的丫鬟铁打的鸳鸯,如今进屋这位1、6岁,眉目不算特别出众,但端庄秀丽,看着极为亲和。
只这一刻她神色严肃,到了里屋,见到路薇马上亲昵的凑了过去,似是娇嗔似是询问,“姑娘唉,你可是在哪里受了委屈?若是让老太太知晓,定然大怒!奴婢听听是谁那般大胆惹了你这小磨人精?”
贾迎春好歹是主子,鸳鸯自然不能大包大揽的替贾明珠解决麻烦,但她可以做个合格的传话筒,所以才会先把老太太抬出来。
路薇翘着嘴皮子,示意鸳鸯坐到她身旁,“鸳鸯姐姐你莫要吱声,等着看吧!”
鸳鸯爽利的应了,侧身轻挨在床旁的脚凳上虚坐着,顺势看了眼路薇和贾迎春相握的小手,转头刻意忽略了被素雪和素晴捂住嘴的小丫鬟。
贾母器重的丫鬟怎么可能连点眼色都不懂,打眼扫了扫,便意识到路薇想要做什么。心中不免好笑,这小祖宗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她要是插手管了,二小姐也会水涨船高,至少那些丫鬟嬷嬷行事时必然要忌惮一番。
贾明珠在贾家的话语权不同凡响,不仅是当家人们宠爱她,她自己也不好惹。
把她招生气了,一指头戳死也是白死。
鸳鸯静静等待,王嬷嬷这次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果不其然,不久,门外便传来王嬷嬷醉醺醺的声音,“谁家姑娘不风光,那三姑娘咱就不说了,四姑娘和二姑娘同是老太太亲手抱过去的,怎么就四姑娘房里添了那海外熏香和翠玉暖炉,咱们二姑娘又比四姑娘差了些什么?是不如四姑娘的那张利嘴还是怎么的?”
“看看、看看,我一走,连小丫鬟都不守在门前了。若是丢了东西,又要被人嚼舌根了。”
尚未进屋,又一阵脚步匆匆,、6岁小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传来,“王嬷嬷你可别说些,丢了些什么你不知道?”
“你这小贱蹄子,胡咧咧什么,小心我掐你的嘴!”
“你把我指使出去,慢待了咱们姑娘,你才要小心我去老太太那里靠你的状。”说着小丫鬟便要撩帘进屋,却被王嬷嬷一把拽住。
“好你个司琪,不要以为你是王善保家出来的,我就怕了你!你们这些跟在主子身前伺候的小丫鬟不紧盯着,丢了主子的东西反赖到我的头上。我的姑娘唉……”
王嬷嬷的声音由远及近,哭哭啼啼的闹心的很。
贾迎春面上已经显露出怯懦和无措,不曾开口,那王嬷嬷边进里屋边哭丧道:“姑娘,恕老奴无法继续伺候了。我也不怕打扰了老太太的安宁了,让老太太给我做主,让我家去得了,免得受这窝囊气。姑娘,往后你自己个硬气些,老奴是没法为……”
话音戛然而止。
看到床榻上坐着的人,王嬷嬷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她面上哪里有一丝悲色,完全是戏精本精,也就忽悠一下不经事的贾迎春。
贾迎春已经上了心,眼眶红彤彤的,想起身,又被路薇按了下去,只得张嘴道:“您是我的奶嬷嬷,我自是……”
身旁没有大人主事,贾迎春显然把一个奶嬷嬷当做了可以依靠的亲人,信赖的心思不言而喻。
路薇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问,“二姐姐可信我不会害了你?”
贾迎春一愣,小小的脑袋瓜大大的问号,“自是信三妹妹的!”
路薇便不再多说,冷冷看向王嬷嬷,“我的铃铛金镯子丢了。”
“三姑娘和鸳鸯姑娘怎么来了,瞧这些小丫鬟,也不知给三姑娘上杯热茶。”王嬷嬷讪笑,酒是彻底醒了,松开了被她强拽进来的司琪,顺势将她一推示意去上茶。
司琪堵着气,却又不敢怠慢贾明珠和鸳鸯,转身去沏茶了。
王嬷嬷将多嘴的小丫鬟打发了,松了口气,回顾自己之前的醉话,除了为主子抱不平外,没什么失格的。她知道鸳鸯性子柔和不会多管闲事,便想糊弄年纪更小一些的路薇,讨巧的说:“二姑娘您金镯子丢了,可让素雪她们去找,若人不够,三姑娘院子里的小丫鬟您也看着使几个。”
“我可不敢使我二姐姐院子里的丫头,若是传出又丢了什么砸了什么,我不是罪过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