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殷祁在思索着,就连融岳也在琢磨着这件事,事实上他也有这等能耐,不过好在他有妖王这个最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救走坎水的叛徒之名总归不会落到他的脑袋上来。
融岳正在用排除法一一筛选着可能的对象,忽然间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声。
“额啊——!!”
随着那尖利的惨叫声响起,跪着的小妖已经目呲欲裂的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他直到死去的那一刻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妖王已经不气了,可他还是下狠手要了他的命呢?
大量的血液从小妖的身下蔓延开来,很快将雪白的地毯给染红成一片,门口处很快窜进来几个妖仆利索地把尸体抬走,把地毯换掉,把血迹擦干净,原本的紧闭的窗户大门纷纷打开,把净化空气的器皿端进了屋内,不消片刻的功夫,刚刚还死过人的房间转眼又变得尊贵而又华丽。
闻着那清新的空气,融岳却只觉得心下狠狠一颤,他可没错过小妖尸体被抬走那一幕画面,他捂住的胸口位置,正深深扎着一根毛笔,那毛笔正是殷祁之前手里拿着的那只。整只毛笔都穿膛而过,胸前只能看到笔杆尾巴上的一圈红线,后背处穿过去的笔尖还滴着血,柔软的狼毫在妖气的附着下变得坚硬如铁。
“尊上息怒!定是妖界中混入了奸细,属下这就命人去调查清楚!”
融岳硬着头皮开始表忠心,虽然他有不在场证明,可是最近殷祁因为战事不顺的关系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邪火,难保不会迁怒到他这个近身伺候的人身上。
他的召集令还没有发出,忽然听见妖王不疾不徐的说道:“慢着。”
融岳回过头,只见殷祁正背着手站在窗边,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可越是这样,融岳就愈发的小心谨慎。
君不见,刚刚那个小妖不就是这般死不瞑目的吗?
“不必去查了。”
良久后,殷祁开口吩咐了一句,然而这个命令却让融岳十分的不解。
怎么突然就不查了呢?前一秒他还为了这事儿好一阵的狂风暴雨呢。
“尊上?”
“是谁救走的坎水,本尊心里有数。现在追,估计也是追不上的。”
说到这里,殷祁眯了眯眼睛,瞳孔中似有一道红光闪过,他早就该猜到,当时那小子,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的,果真天狐一族都狡诈的很,奸猾虚伪都是深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本能,倒是他大意了。
“这……!”
眼看殷祁的态度有些诡异,服侍他多年的融岳闻弦音而知雅意,瞬间和就把频道调整到和殷祁同一个台上去了。
意识到寂殊寒那个祸害竟然还没有死,融岳的心底有股说不出的复杂。
——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偏爱一些他无法理解的人呢?
“融岳。”
头顶上忽然传来了殷祁的召唤,融岳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去,不论老天偏爱谁,如今殷祁成事在即,就算寂殊寒没有死,那又如何?一个半妖罢了,还能翻了天不成?
彼时殷祁正望着窗外,在沧堺城一片灯红酒绿中,城主府正散发着几点微弱的光芒,自打寂殊寒叛出妖界后,城主府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只小狐狸还坚守在偌大的城主府里,也不知道在坚持些什么。
“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让那个叛出师门的丫头立刻独自前来妖界!否则,尔等提头来见!”
“是!”
这厢,逃出妖界的寂殊寒带着浑身是伤的文素马不停蹄地一路赶到扶苏暂歇的落脚点。两边一见面,顿时气氛就炸了,准确的说,是扶苏一个人炸开了锅,虽然早就料到文素落在妖王手里肯定少不了一顿毒打,但是耳闻不如目见,当他真的看到自己思慕的少女一身伤痕被抬回来的那一刻,扶苏实实在在的表演了一回什么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底下的鲛人卫兵、医师和侍女们全都忙活开了,本来照顾一个人其实要不了这么混乱的场面,可是扶苏一看到她身上的血,就开始暴跳如雷,谁都不敢在他的眼前停留一秒钟,哪怕只是端盆水,递个帕子,都好过被新上任的王给狠狠的削上一顿。
身上已经被清洗干净的文素正趴在柔软的水床上,一条薄如蝉翼的鲛绡盖着她的臀部,她整个人都好似陷进了一块软绵有弹性的布丁里,趴下去就起不来的那种,她其实是想仰躺着,毕竟谁愿意把胸给压扁了呢?还是鲛人侍女跟她好说歹说了半天,她这才愿意翻过身去。
看着文素听话的转过身子,鲛人侍女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当看到她背上的伤口后,侍女又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从刚才在替少女清洗身体的时候,侍女就发现了她的后背上的伤口情况比前胸的看起来更惨烈百倍。
四肢和胸腹上纵横交错的鞭伤就不提了,原本雪白的后背现在已经皮开肉绽,从伤口的形状来分辨,鞭挞用得鞭子上恐怕还带着倒钩或者小刺,一层层浅浅的血痂下全是渗人的血荫,像蛛网一样遍布在伤口的四周,坑坑洼洼的血痕一条叠着一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有些鞭挞的位置被反复撕裂,已经深可见骨。没有办法,侍女只能用上了软绵如布丁的水床,希望文素能够躺的舒服点。
扶苏三人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这令他们心惊肉跳的一幕,扶苏当场便目呲欲裂的咬起牙来,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妖王把他也打残到生活不能自理,而夕雾也同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完全无法想象文素一个弱女子,是怎么承受住这一次又一次的虐打和伤害的。
一旁跟进来的寂殊寒同样看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了心口上,他救下文素的时候,明明只看到白色的衣服上只有十几条血痕,怎么一转眼竟然会变得如此严重?!
经过侍女的解释,寂殊寒这才明白,原来在文素身上穿着不止一件衣服,而是好几件,外面几层还看不出伤口深浅,直到脱下外面的裙子后,才发现内里乾坤,最里面的一层衣料甚至和后背的伤疤都快长在了一起,清洗的时候可以说废了医师好大的劲儿才全部给撕了下来。
文素已经在医师的指引下服下了麻沸散,这效果可比普通的麻药好上千百倍,既不会影响伤患的神经系统,麻痹的作用又十分的强悍,众人正等着麻沸散起作用后再给她做后续治疗,否则按照她这一身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口来看,整个治疗的过程里她还不得被疼的死去活来?
“那群禽兽!!他们到底都对你做了什么?!”
扶苏跪坐在床边握着文素的一只手,通红的眼眶里水雾迷蒙,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
“好久不见了~扶苏殿下。”
她十分勉强的扯开一丝笑容,看着扶苏那张惊为天人的俊美面容,文素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在桑海城初见他的那个夜晚。
故人在前,她总不好哭得凄凄惨惨吧?那得多丢人?
视线转了一圈,文素意外的发现不止扶苏,就连夕雾还有寂殊寒居然全都在房间里,瞬间她的脸色就黑了几层。
她是喝了麻沸散不错,但还没有迟钝到连自己穿没穿衣服都感觉不出来,当下就有些焦急的挪了挪身体,直接把周围看顾她的几个侍女给吓得惊慌失措起来。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我都还没穿衣服啊!大佬们!”
文素虚弱的喊着,她自以为已经很大声了,事实上听起来就跟猫叫差不多。
毕竟刚刚洗伤口的时候又是好一番折腾,为了撕下她后背上粘着的衣料,她疼得眼泪水狂流,哪怕侍女们已经用了最轻的力气,她还是疼的要死要活。
犹记得当时被殷祁虐打的时候,再痛再苦再艰难的时候她都咬着牙硬生生扛下来了,或许是因为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可以帮助她,她除了忍耐外没有其他的选择,而当她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文素整个人就跟三岁小孩儿似的娇弱,碰哪儿哪儿痛,矫情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