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来覆去的说着,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话语说了好几遍,跟邪教洗脑似的一刻都没停下来。
荀翊默默地注视着她,半点没有觉得厌烦,反而她越是嘱咐,他就越是安静,全程都是一副乖巧懂事状,时不时还会点点头,嗯上一声表示自己有听进去她的话。
直到文素终于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能再提点的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聒噪内容的可以说是到了令人厌烦的程度,用一句通俗的话来形容,恐怕比几百只鸭子在耳边嘎嘎叫还要吵闹了。
想到自己刚刚无意识的举动,文素的脸上不由得泛起了点红晕,在暗恋的人面前展现了一把自己堪比长舌妇的功力,这可真的是悲剧了。
她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不好意思的抬头看了荀翊一眼,却没看见对方露出什么厌烦的表情,反而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那双眼中的缱眷情深,叫她忍不住呼吸一窒,脸上的胭脂色更浓了。
荀翊生了一对好眼睛,无论何时看过去都给人一种清澈到仿佛看不见这世间的尘埃的感觉,往日里只觉得那对桃花眼灿若晨曦,墨瞳深邃,引人遐思,现在那眸子染成了深灰色,也依旧格外吸引人的注意。
他眼尾微垂微翘,似醉非醉,眸光中沉淀着一种内敛,似是平静地在望着她,内里却有暗潮在涌动,缠绵悱恻,犹如藤蔓要将她痴缠起来,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明明灯影交织、夜色如水,她却在他眼中只看到自己的身影,那般清晰,那么专注。
直到腰肢上揽住了一条有力的手臂,文素这才堪堪回过神来,她眨巴着眼,原本平稳的呼吸出现了颤抖,她咽了口口水,别过脸去,极力想要把那种勾魂摄魄的感觉驱散开。
荀翊好笑的看着她扑闪着的睫羽,像蝴蝶翅膀一样娇弱堪怜,他得承认刚刚被她念叨的感觉实在太美好,那种被人全心全意关怀着的感觉叫他沉醉不已,尤其通篇的关心下来,文素竟是没有提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真真是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要知道文素以前三句话里总有一句是离不开曲清染的,要不是荀翊知道文素心底其实是爱慕自己的,荀翊都要以为她是不是对曲清染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你说的那些,我都记住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见机行事,不会乱逞强的,你就安安心心在府里等我回来,我们接到清染师姐,就一起回去吧。”
趁着文素还没反应过来推开自己,荀翊已经将人抱在了怀里柔声细语的宽慰着,温香软玉甫一入怀,少女身上的幽冷香气就钻进了他的鼻尖,让他忍不住又抱紧了些许,温热的娇躯贴着自己的胸膛,荀翊满足的暗暗喟叹了一声。
而原本有些僵硬的文素在听到他的话后,很快就软化了下来,她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心底的绮念,反而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嗯,那我就在府里等你,一定要记得我的话,任何时候都要以自己的性命安全为最优先考虑,明白了吗?”
文素别的不怕,就怕荀翊有个万一,要不是因为这次的营救行动除了他们三个已经无人可用,她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他以身犯险的。
寂殊寒定制的计划虽然没有到完美无缺,但也已经足够完善,不出什么意外,结果应该是顺利的,但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最重要的还是临场应变的问题。荀翊自认自己的武功还没有那么差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文素会这样担心自己,但他还是感觉格外欢喜。
他乖巧得点了点头,像是在回应对方的叮嘱般又将人抱得更紧了点,能如此光明正大揩油的机会不多,荀翊逮住一次是一次,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亲近文素的机会。
美少年线条优美的下颚蹭了蹭少女的头顶,两人互相鼓励、相依相偎的模样倒是令得屋外的寂殊寒感慨万千。
那双狭长的凤眼凝望着将军府的方向,寂殊寒眯了眯一对星空色的眼眸,里面暗影沉沉、悠悠渺渺,仿佛隔了一层浓雾,看不清道不明。
快了,她就快回到自己的身边了,这一次……
寂殊寒捏紧了拳头,漂亮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和她分离!!
寂殊寒的请柬很快配着重礼送到了螭离的将军府上,螭离看着那堆了一屋子的礼盒,差点没忍住把这些有价无市的好东西扔出自己的府门外,听着自己的管家按着礼单一个个念过去,他忽然有种被寂殊寒小看了的感觉。
你瞧,我不就是想请你喝杯茶么?还给你送了这么多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堂堂守城大将军,连别人的邀约也不敢来吗?
这是螭离看过那张请柬后唯一的想法,虽然本来的内容根本没有这么直白,但是螭离却看懂了寂殊寒的挑衅。那张请柬是寂殊寒亲笔所写,所以毫无意外的,螭离把这份挑衅的罪名直接盖在了寂殊寒的脑袋上。
他冷哼一声,眼眸里是几欲喷薄的怒火,白首园里的女子情况一直起起伏伏,总不见好转,螭离又不愿意消耗自己的修为为她化毒,他考虑良久,最终还是听取了医师的建议,决定取生魂给她做药引,如此一来,他还正愁找不到寂殊寒那个兔崽子呢,如今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他是傻了才不去赴约。
一边是想着法子挑衅对方意图把人引出将军府好声东击西,一边是满肚子坏水的想要顺水推舟阴人顺便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两边都是另有所图、心怀鬼胎,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意外的一拍即合了起来。
螭离当即冷笑了一声,吩咐管家应了寂殊寒的邀约,他不是没有想过寂殊寒此番的真正目的,可正如寂殊寒所预想的那样,一来他对自己将军府的部署忒有信心,另一方面,为了从寂殊寒手里逼出摄魂盏,螭离是不去也得去,左右这个约都要赴,他还犹豫个什么?
于是很快,两人就在醉霄楼订了厢房,这醉霄楼是沧堺城里最大的酒楼,足足有五层楼那么高,也是繁华街的一座地标性建筑了。每一层接待的客人身份那都是有规定的,越高越尊贵,装饰也就越华丽,第五层明明占据了一整层的楼面,但是只有一张餐桌,大部分的位置留作前方表演用的舞台,雕栏玉砌、馔玉炊珠,这一层楼面把穷奢极侈四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文素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还不由得感慨了好一会儿。
她完全可以想象在那样水平的地段消费意味着什么,正如她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市民,她永远没机会体会在外国最高等级接待会所里吃饭是个什么感觉。
她看了眼正在用镜虚之眼创造傀儡分身的寂殊寒,轻啧两声道:“看不出来你对敌人也这么大方?这明摆着就是一场鸿门宴,那个螭离真能上当?”
“就是为了摄魂盏,他也一定会来赴约,只有越像鸿门宴,傀儡能争取的时间才会越长,再说这次的邀约本来就不是针对他的。”
寂殊寒说着,已经将他的傀儡人偶复制了出来,傀儡人偶就站在他的跟前,高矮胖瘦就不消说了,连眼角眉梢的那股子风流劲儿看起来都是一毛一样的,比照镜子还惊悚。
傀儡正穿着一身大红色绣暗金云纹的长袍,腰间束着黑金色嵌鸡血石的腰封,宽袍广袖、衣袂翩翩,反而衬得那腰身劲瘦有型,让人很有伸手摸一摸的冲动。红加黑是经典搭配,但大红色是最难驾驭的一种色泽,偏偏这样艳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还硬是给人一种潇洒倜傥、风华绝代的味道来。
文素表示对这个看脸的世界已经无比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