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心静室。
三人盘坐在蒲团上。
智珠低头不语,有些不敢看师尊慧能。
毕竟,他将寺中最珍贵的《地藏菩萨本愿经》告知了尘缘,哪怕只有半本,哪怕是被迫,但终究是有负师尊,有负白马寺。
尘缘则是一脸笑意,正与慧能对视。
“阿弥陀佛。”慧能看向智珠,道:“智珠,此去多日,你先下去好生歇息吧。”
“师尊,弟子……”智珠勐得跪在地上,想要请罪。
慧能微微摇头:“去吧,为师要与你尘缘师伯好好聊聊。”
“……是。”智珠苦涩的从地上爬起离去。
很快,静室中就只剩下慧能和尘缘。
尘缘原本的法号叫慧缘,悟性极高,被寺中高僧寄予厚望,可惜后来被先帝请出白马寺,加入了钦天监,并改法号为尘缘,以示自己尘缘未了。
到如今,已有三十多年了。
师兄弟提起过往,都是唏嘘不已。
“前尘往事,皆历历在目!”尘缘动情的看向慧能,道:“师弟,你都忘了吗?”
……
皇宫。
御书房。
皇帝姬轩政务才忙到一半,一道妖娆的身影鸟鸟婷婷的从门外走进:“陛下,你辛苦半天,喝点粥,休息一会吧。”
孔雀端着一碗亲手熬的紫米粥,嘴角带笑,但眉宇间尽是忧愁。
“爱妃,这种事交给宫人便是,何须你操劳啊。”姬轩放下手头工作,将孔雀揽入怀中。
“陛下~”孔雀倒在姬轩怀里,小心的用玉勺盛起粥,吹出一口兰花香气,递到姬轩嘴边:“陛下,喝粥。”
姬轩无心喝粥,只是贪婪的看着孔雀那张精致妩媚,楚楚动人的脸庞,随后,他发现孔雀眉宇间的忧愁。
“爱妃,朕发现你从西域回来后,就一直愁眉苦脸。”姬轩问道:“莫非是楼兰出了变故?”
“陛下,臣妾……没发生什么事,您别再问了。”孔雀侧头不敢去看姬轩的眼睛,嘴中喃喃:“臣妾……臣妾……”
姬轩一看,急了,忙将她手中的碗勺放在桌上,沉声道:“爱妃,告诉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说,朕就去问太傅和太师!”
“哎~~”孔雀幽幽叹息,道:“陛下何必苦苦相逼呢。”
“朕只是不忍爱妃日夜优思!”姬轩将她扶正,眼睛暗藏怒火:“你再不说,朕可就真生气了!”
“既然陛下想知道,那臣妾告诉陛下便是。”孔雀妙目含泪,道:“是,是诗剑仙,他,他……”
“李牧?他怎么了?!”姬轩脸色大变。
“当日臣妾随大军赶到西域菩提寺后,得知诗剑仙也在,便想着大家相识一场,于是去拜访他,谁知,谁知……嘤嘤嘤嘤……”孔雀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美人含泪,姬轩心中怒火更甚:“你乃朕的贵妃,李牧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他……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陛下莫要生气,多亏菩提寺方丈及时赶到,臣妾,臣妾没有做对不起陛下的事。”孔雀委屈道:“陛下也不要生诗剑仙的气,都怪臣妾太美,让诗剑仙乱了方寸,陛下,臣妾……”
砰!
姬轩一巴掌将紫檀木制的木桌拍的粉碎,桌上折子凌空乱飞,掉落一地。
“李牧!
你这无君无父,狂悖无礼之徒,朕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姬轩咬牙切齿,眼珠子都红了!
在姬轩眼里,这李牧和皇后一直不清不楚,让他多次难堪,现如今,竟还敢非礼他的贵妃,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姬轩怒发冲冠,就连鼻子都喷出两道炎气,炙热滚烫,如岩浆一般。
“陛下莫要动怒。”孔雀幽幽说道:“臣妾就是担心陛下生气,所以才一直不敢说,那诗剑仙,诗剑双绝,天下无双,是站在修行之巅的大人物,陛下纵然是一国之君,怕也是,怕也是……”
“住嘴!”姬轩勐得一拍龙椅扶手,怒站而起。
那龙椅霎时化作齑粉消散。
姬轩怒道:“李牧区区一个野修,无权无势,无官无职,修行天赋再高,又怎配与朕相比?!”
“臣妾知错,陛下息怒,莫要气坏了龙体啊。”孔雀忙跪伏在地,露出清瘦的嵴背。
姬轩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厉声道:“你等着,不出三月,朕就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孔雀勐得抬头,又是惊恐,又是欢喜的说道:“陛下要为了臣妾,斩了诗剑仙吗?臣妾蒲柳之姿,怎配陛下如此宠爱?”
姬轩很满意她的表情,道:“孔雀,你是朕的贵妃,胜过那李牧千百倍,他给你提鞋都不配!”
“多谢陛下!”孔雀惊喜交加,勐得扑入姬轩怀中。
眼看两人就要那啥那啥,孔雀忽然想起什么,道:“陛下,臣妾忽然想起一事。”
“何事?”姬轩不耐烦的问道,眼中已经被填满。
“臣妾听说,海外之地有一奇花,唤做七虫七鬼花,服之可得七窍玲珑心!”孔雀道。
“七窍玲珑心?”姬轩眼中微微减少。
“嗯!”孔雀用力点头:“陛下还记得佛国佛子玄灵吗?”
姬轩点头,随后眉头一挑:“玄灵服用了七虫七鬼花?”
“陛下,玄灵哪有那般机缘啊,他服用的乃是二虫二鬼花。”孔雀吃吃笑道:“玄灵服用此花后,便得了两窍玲珑心,可分心二用,因此不管是修行,还是感悟,都较常人高两倍!所以啊,他才能在修行佛法的同时,还兼修了儒家的浩然气。当日大朝贡比试,陛下也看到了,玄灵的浩然气中正平和,浩荡延绵,虽比不过诗剑仙,但却让其他修行了浩然气的所有大臣都暗然失色呢。”
“原来如此。”姬轩当初还奇怪为何佛子玄灵能修行浩然气,敢情他拥有两窍玲珑心,可分心二用啊!
“陛下,你想啊,两窍玲珑心便有如此效果,若得七窍玲珑心,那天赋还不得碾压诗剑仙啊。”孔雀雀跃的说道。
姬轩微微点头:“两窍玲珑心,七窍玲珑心……爱妃的意思朕明白了,只是你说的七虫七鬼花是何物?听着如此邪恶。”
“陛下,这七虫七鬼花是海外蛮夷之人对它的称呼,在我们西域,它叫七色七佛花!是天下无双的灵物,可遇不可求!”孔雀道。
“该从何处寻?”姬轩心中大痒,赶紧追问道。
姬轩的天赋其实也不错,足有八条紫气,但和李牧比,却仿佛天堑一般,虽然他能命令整个天下针对李牧,但如果能亲手将他擒拿斩杀,就更好了!
“陛下不用寻,这七色七佛花啊,就在陛下的宝库里!”孔雀笑道。
“什么?朕怎么不知道?”姬轩又是惊喜,又是纳闷。
“陛下是贵人多忘事。”孔雀笑道:“大朝贡时,鬼国进贡给陛下的,就是这七色七佛花!”
她这么一说,姬轩顿时想起来了,鬼国确实上贡了一株七虫七鬼花,因为名字太过邪恶,就一直放着不用,没想到竟有如此奇效!
但旋即他又涌出一丝不解:“此花既有如此奇效,为何鬼国之人不用?”
“陛下,此花天下奇珍,旁人看到了只以为是普通奇花,唯有我西域,才知它具体作用!”孔雀道。
“原来如此!朕……”姬轩还是有些不放心,想着是不是让旁人先服用,看有没有效果。
但此花只有一株,若是被别人用了,那他不就没了,而且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陛下若是不相信臣妾,不如让臣妾服用此花。”孔雀委屈的说道,同时眼底深处涌出一股隐藏的很好的渴望,似乎只要服下那株七虫七鬼花,就能一飞冲天,拳打诗剑仙,脚踢孔孟嬴!
姬轩观人入微,当然也发现了孔雀这抹隐藏的很好的渴望。
“爱妃说的哪里话,朕怎会不信你?”姬轩道:“况且,皇后姐姐既然将此花收入宝库,就说明此花绝非害人之物!”
“陛下,你相信皇后,却不相信臣妾,臣妾,臣妾真是,真是……”孔雀泫然欲泣,但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姬轩啊姬轩,你却不知鬼国桀骜难驯,上贡此花本就包藏祸心,秦梦瑶掌管后宫,可又怎能识辨百草?
哈哈哈,你的天下,我和我腹中的孩儿,笑纳了!
……
禅心静室。
慧能看着动情的尘缘,亦是叹息连连:“当初师兄对贫僧的指导,贫僧片刻不敢忘怀!只可惜如今已物是人非!师兄和水月道长夜观天象,推算紫气东来,名声响彻天下,白马寺又岂敢高攀。”
尘缘眉头一皱:“师弟,师兄知道多说无益,但你要明白,如今觊觎《地藏菩萨本愿经》的不止是师兄,还有西域佛国三大菩萨、八部天龙和十八大金刚,他们全都对此经势在必得!除此之外,西域更有僧人数十万,你白马寺如何抵挡?”
慧能凝眉不语。
“师弟,如今师兄已得半本《地藏菩萨本愿经》,智珠师侄既然能凭此悟出宏愿术,师兄自然也能!三佛合一对师兄来说,已是唾手可得!师弟,你倒不如将剩下半本也传给师兄,如此,西域佛国的因果,便由师兄一人承担!”尘缘继续说道。
“阿弥陀佛。”慧能双手合十,似在思索。
“师弟,你当然可以拒绝师兄,甚至像上回那般以命相搏!但是……”尘缘发挥三寸不烂之舌,道:“紫气东来前,宗人府姬明阳带着一群姬姓皇室入寺强借走齐云佛塔三十二层大量孤本,师弟,你当初没有舍命相拒,如今却舍命拒师兄于千里之外,是何道理?”
慧能皱眉:“那日姬施主以势压人,贫僧实在无力抵抗。”
“那如果再来一次呢?”尘缘冷声道:“若是西域孔雀公主,今日的孔雀贵妃以势压人,逼你交出《地藏菩萨本愿经》,你当如何?”
慧能迟疑。
“你还是不会拒绝,因为一旦拒绝,便是惹怒皇权!天子一怒,白马寺顷刻间便会化作灰灰!所以你会乖乖的向孔雀贵妃奉上此经!”尘缘冷笑道:“而老衲,区区一孤苦野僧,势单力薄,自然不放在你慧能方丈眼中!便是拒绝了,又能奈白马寺何?哈哈哈,好一个明辨是非的慧能!好一个欺软怕硬的白马寺方丈!
”
慧能听到这诛心之言,脸色是一变再变!
“阿弥陀佛。”慧能脸色发白,泥丸宫中的舍利都在隐隐颤栗,好似要被这诛心之言崩裂!
见他这幅样子,尘缘知道再加把劲就能得到心头所想,赶紧继续说道:“慧能!《地藏菩萨本愿经》涉及三佛合一,天大的干系系于一经,你如此瞻前顾后、欺软怕硬,到头来,只会害了白马寺千余弟子的性命,断了白马寺的香火传承!”
“别说了,贫僧……交你便是。”慧能最终长叹一声,取出一经。
尘缘大喜,僧袍一卷便将经书收入袖中。
他快速翻阅,很快就确认这是真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尘缘将经书收入囊中,双手合十,道:“师弟,西域佛国若找来,你便叫他们来寻老衲吧。”
慧能低眉垂目,摇头道:“给一人是给,给两人也是给,既然大家都想三佛合一,不若同享极乐。”
“你!
”尘缘童孔一缩。
若慧能真将此经传入西域,那……那也没什么的。
三佛合一,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如今西域和他都已凑齐过去、现在,还差未来!
而未来在三尘手中。
身为弥勒传人,三尘绝无可能将未来佛法传给西域!
而尘缘不一样,他和三尘没有仇怨,而且还做了许多努力!
比如,他知道三尘和李牧、桃花仙子是好友,因此特意向桃花仙子求了十坛桃花酒,此酒便是敲门砖,能快速拉近他和三尘之间的关系!
再以他三寸不烂之舌,拿到未来佛法,当轻而易举!
尘缘微微一笑,好似佛祖拈花,他轻声说道:“阿弥陀佛,老衲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