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出了北门,经过效外的田地、林地,进了烨都最北的青炎镇,如果出了镇再往北就要进入落雪城了。她的目的地是出落雪城,进入雪域无人区,然后在那里了此残生,她喜欢冷的地方。
她一身白衣,戴着帷帽,身骑黑马,信步而行,那身影却是无人能敌,她决定从此再不会着紫衣。
雪也大,她走得不快,花了一整日才进入了青炎镇,在青炎镇随意逛了逛,找了家偏僻的客栈住下,她不怕他们来找,外城八镇一一找下来也是需要时间的,等他们找来自己早已到了雪域。当然,她更相信的是他们会尊重她的意思,不会来找她。
“好安静啊!”月九幽坐在客栈二楼,开着窗看雪。很少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觉得好静,静到心都冷下来,这种感觉真好,以前心里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多添一点便觉累,现在这心里空了,十分舒畅。她将耳朵闭上,再也不需要去听几人上了楼,隔壁房间是否住了人;她将第三只眼闭上,再也不需要去看谁眼神不对,有几人有武功,而只用看雪。夜里,她除了衣服而睡,睡得极沉,再也不需和衣握剑而眠。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又在房间里待了些时间等雪停,直到下午,她收拾了东西下楼,听到楼下用饭喝茶的人脸色都不对,议论纷纷的,好像是哪里有人被杀了。杀人这种事情在她耳里,跟就吃饭睡觉一样平常,所以她并未放在心上。吃饱饭,买好干粮,加好水,她准备出发。
走到镇门边,听到后面有声响,就看到几队士兵骑马急急奔过,马上还插着令旗,不知是有何急令需要发布,也不关她的事,她在镇门边下了马,任他们检查了物品和文书,就慢慢出了镇。
她不知道,刚才那些急奔过来的士兵是来贴刑司的督捕令的,上书悬赏缉拿吏副司贺于野灭门案疑犯月九幽!督捕令上还有她的画像,画得粗糙,并没有多美。
她再晚出门一步,将会被扣在青炎镇里。
烨都一片混乱,萧璀病着,全副担子都放在萧玴身上。使臣都还在烨都,没想到却发生了一场灭门案。
今日一大早上朝,萧璀称病,萧玴接了重要的折子,便让众人退下了。吏司本有关于官员调配的大事需要商议,但是吏正司林麓与副司月冷渊在办公处一直没有等到另一位副司贺于野。
林麓原是落风城城司,这回被提拔上来到了吏司主理事务,这吏部工作需要正直可靠且知人善任,林麓虽有头脑但经验还不足,而且副司之一的月冷渊虽手中掌握着朝里朝外各能人异士的资料,从政却也没有什么经验,倒是贺于野一直都在吏部工作,所以现在大小事情还是需得找他一起商议,以防错漏。
林麓便派人去寻,这人虽难相处一点,但也十分敬业,如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会不通知一声就不来参加议事的,结果派去寻的人也没有回来。林麓正觉得奇怪,便干脆领了月冷渊去贺家找他。没想到人都走不近贺家了,在人群里一打听,才知道贺家出了大事。
月冷渊喝退人群,民众见林麓和月冷渊都穿着官服,立马让开一条道。好容易走到府门口,月冷渊已闻到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刑司的人已经封锁了大门。威超海带着翟阵亲自来看现场。这会两人似乎已看完,正往大门这边来。
林麓做过地方的官,知道规制,若是里面有杀人案,旁人是不能进的,以免破坏了线索。他就在门口等着他二人出来再了解情况。
“林大人来了!”威超海先给林麓行礼,他官位要低一级,接着又与月冷渊相互行礼:“月副司也来了。”
“威副司,这贺府是出了什么事,可否说与我听?”林麓尝试着问威超海。
“一家三十二口,无一幸免。”威超海将嘴凑到二人耳边,轻声道,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林麓与月冷渊两人瞠目结舌。朝廷命官一家灭门,这可不是小事啊!
“两位还是先回去,这事儿太大了,我须得报预我家正司大人然后去报与王上定夺。”威超海对二人说,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月冷渊,本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未说出口来。
威超海随了司徒鸣羽进宫,在路上碰到了追着二人过来的林麓与月冷渊。这是吏司的人,他们来也是责无旁贷。几人在偏殿只见到了萧玴与三位相爷。四人本就在宫里议事。看到刑司稳重的二人都有些慌张忙让他们赶紧说事。
“殿下,三位相爷,昨夜吏副司贺于野全家三十二口被人杀死在宅中,无一幸免,凶手连贺副司最小的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未放过。从死亡的情况来看事情应该发生在昨夜子丑之间。”威超海先把主要的事情说了一下。
“什么!”四人也都大惊失色。
“可知何人所为?为何为之?”萧玴忙问。
“这……”威超海不知如何开口,“现场我与吏官翟阵已查验完,确……确有些线索。”
“快说!”萧玴和几人忙催。
威超海看向月祝元与月冷渊,不知如何是好,“这,还请月相与月副司恕罪,我接下来的说的与你们有关,但目前还未确定,待我说完,再请各位定夺。”
月祝元微皱起了眉。
“你先说。”萧玴又催。
威超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布包,上面有隐隐地血迹,他未打开,先说道:“这个物件插在贺于野的胸口之上,正是致命伤。不光贺于野,所有的人都是死于这个物件之下,我们查验了所有人的伤口,无论深度、伤口大小都无疑是来自于此物。用此物之人,武功极高,无论是会武功的侍卫还是不会武功的女俾,基本都是一下致命,偶有二、三下的。”
“打开看看。”徐远之说。
就见威超海慢慢打开白布包,里面是一只金属制地的钗,雕花嵌宝,十分精巧的样子。打开后,他不再说话,相信在座的人里面,应该不少人识得此物。那正是月九幽在曜国所特制的那只钗。
月冷渊识得,月祝元识得,威超海之前也在刑所见过,就连萧玴也识得。识得的人都面色凝重。
“是不是本人用,还需得再细查,不知道能否先请了这钗的主人来刑所一问。”威超海之前已知道她与王上的关系,所以这次,先谨慎地问问主子们的意见。
“这凶器的主人是谁?”徐远之与上官洐并不识得,所以两人几乎一起问道。
“是……月九幽。”威超海看着两位月家人,讲出了这个名字。
“是她!”上官洐又来了劲。
“不可能,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萧玴先答。
“对,没有命令她不可能随意杀人的,还何况还有个孩子,她是决不可能对孩子下手的。”月冷渊也忙辩解道。
“而且她……昨夜应该已经不在烨都了……”萧玴又道。
月祝元一直皱着眉没有说话。他昨日一早也收到了小汜送来的信,如按她的信里所说,昨日就已离开了。他本来还想进宫来告知萧璀这件事,来了就听说萧璀称病,想必是已经知道此事了,接着就再也没有见过萧璀,王后拦着所有人不让见。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
“这,也不一定是她的,许是别人拾了她的常用器具,嫁祸于她。”月冷渊想道。
“月副司,现在还查都没查,就说是嫁祸了,你推得还挺快!我看,先抓来起问问看吧!刑司也不会乱来,不是她定不会冤枉,是她,也是不会放过。”上官洐终于抓住了一次机会,“而且,她不就是这样冷血的杀手吗?在宫里一刀就割了前仪妃的舌头,眼都没有眨一下。”
“这还需得问过才知,所以两位是否知道她现人在哪里?”威超海忙问月祝元与月冷渊。
两人同时摇头。
月祝元又说:“我昨日收到她的信,说是要离开一阵子,应该前晚就离开了。”
“这……”威超海望向司徒鸣羽,寻求帮助。
“看这要不要禀告给王上一下……”司徒鸣羽问。
“王上病着,我会找时间给他说的,你们不用理了。”萧玴忙打断,这要是说与他听,怕是病又要重些了。“先……”
“还劳烦司徒大人先安排人在王城内搜寻,我会把她常出现的地方写与您。然后同时,向各外城的镇门派出督捕令,如果她已出城尽快将她拿回。”月祝元冷静地对众人说。
“这……”威超海不知应还是不应。
“她既是我女儿,又是烨国子民,如若真是她,该查办查办,烨国的律法由不得践踏,我定不会徇私。”月祝元看威超海犹豫,接着说道。
“月相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威超海很佩服月祝元此时的决定,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看来还得回去再看一次现场与尸首。
月冷渊在众人离开后,跟着威超海,对他说:“我有一事相求?”
“请保护好贺府的杀人现场以及那些人的尸身,恐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怕有人会来毁尸灭迹。”月冷渊并不是来求情,而是讲出了这句话,威超海对于月家人更为敬佩,他们想得更多的是背后的事情,而不是月九幽,所以看问题更全面。不像那上官洐,连他都能看出来这人想借着这事儿拉扯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