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沈景城去户部交了堪合,就拿着那些预定的单子带着人去进货了,风风火火半天,把货物全部备全时见天色不早,便耐着性子带着这些人在京城的院子休息一晚,第二天起来就立马往回赶。
自始至终,他对京城里越发紧张的氛围视若无睹。
爱咋咋地,反正老皇帝也活不了几年了,现在他就是杀的再疯,想扶谁当下任皇帝都跟他没任何关系,反正他只是个小老百姓。
就如同老皇帝死后,那个将老皇帝亲手扶上位的小皇帝弄的生死不知的新皇所言,这天下是他秦家的天下,谁当皇帝是他秦家的家事,与他们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头铁的参与进来是想干什么?造反吗?诛你九族。
连去带回一个多月,沈景城才带着一行人拉着一车车的货到达了沈家村,吩咐各家掌柜看着属于他们的货物开始搬货,就迫不及待的跑回了家。
顾锦正在前院的柿子树下做着小衣服,旁边的顾绣则正在绣着一个小小的肚兜,两人不知道肚子里的小东西是男是女,就都做成了红色的。
反正是小娃儿,红色的衣服不论男女穿着都喜庆。
沈景城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柿子树下,女子满身柔光,看到他进来立刻扬起灿烂的笑容。
美人如斯,浅笑嫣然,步履轻盈的朝他走来,这一刻沈景城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阿锦。”沈景城低低的叫着她的名字,都觉得有些恍惚。
“瘦了,也黑了。”顾锦上下打量着他明显清减的脸部轮廓,一边拉着他朝后面院子走:一边吩咐平时看门的张叔,和沈景城临走时特意给她买的厨娘:“张叔,您把温着的水提到后院,刘嫂,您下碗面来。”
“哎。”
“哎。”随着一前一后干脆利落的应和声,沈景城已经被顾锦牵进了后院。
走到一半,沈景城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你不犯恶心了?”
“嗯,好很多了,这些日子胃口格外好。”顾锦点点头。
以前她闻不得沈景城身上味道的时候,其实本身胃里也不太舒服。而如今,也不知道是厨娘的功劳,还是她那阵害喜的反应已经过去,反正现在吃好喝好,就连现在与沈景城离的这么近,也没有任何不舒服。
沈景城闻言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虽然在外,却也一直挂念着她,生怕自己不在的时间里,她在吐得起不来,那得多难受?
看着顾锦现在精神抖擞的样子,沈景城轻轻抱了她一下就赶紧松开了,生怕本来已经好多了的她,再因为与他接触太久反胃。
张叔很快就提来了兑好的热水,在沈景城洗漱完成的时候,厨娘也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沈景城坐在饭桌前大口吃着面,而顾锦则拿了干净的帕子,在他身后一边给他擦拭着头发,一边问着他去往京城一路上的事情,同时也说了最近商铺街上的事情。
最近来订货的还有不少,但她并没有让掌柜的再收定金,只约莫着沈景城回来的时间又往后延了几日,让那些人到日子过来看看。
沈景城一边吃,一边听着她语调轻快的缓缓叙述,心里暖的不成样子。
从前他最期盼的就是这样的日子,外出归来,有人在家等,有人与他缓缓说着这些再平常不过的日常琐碎。
吃过饭后,顾锦就让他去休息了,临出门前还特意点了支安神解乏的香。
还不到顾锦所说的日子,一些心急的商铺老板就来了,留出预定的货物,沈景城带回来的货物很快就卖了大半。
顾锦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的合不拢嘴。沈景城见状,就从那些跟自己从京城运货的仆人里挑了个机灵的带头,另外又重新找了个掌柜,让原来看杂货铺的掌柜跟着这一行人踏上了去往京城进货的路。
而自打到了这里就没什么动静的那个少年,就是这时候来的。
沈景城看着这个黑黑瘦瘦的少年,想要说的话很多,可又因为此时两人应该不相识,一时间沉默的很。
“东家,我算账很快的,不信您可以试试。”少年说的心里直打鼓。
最近田地里的冬小麦已经种的差不多,他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才能挣点吃的,就听人说这里的冬天很冷,像他现在这样一直露宿街头,连件棉衣都没有,冬天是会冻死的。
所有当他看到沈景城忙得不行,还在雇掌柜的、买人时,就起了点心思。
虽然他没有户籍,可他识字会算帐,比沈家新雇来的掌柜只会更好不会更差。他要求的不多,暂时给他个避风处,让他能活过这个冬天就行,明年他再想办法。
面对少年眼底深处的忐忑,沈景城有些不适应,稳了稳心神,问:“你是哪里人氏埃”
“谯郡桑山县人氏,姓傅名昱,家里原本是经商的,因去年黄水泛滥,父去母亡,全家兄弟姐妹皆遇难,如今只剩小子一人。”傅昱说的面不改色,就好像他说的全部都是事实一般。
可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心,跳的如同擂鼓。
他不知道能不能骗过沈景城,可总得试试。
“傅昱。”沈景城轻轻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是啊,傅昱,他的老朋友。
傅昱见他不说话,心里就没了底,可就在将要生出退意时,却听这男人说道:“明天先去店里给算算账吧,先看看你算的怎么样。”
“是,多谢东家给小子机会。”傅昱恭敬的应着,眼里微微有了光彩,刚要告辞就听沈景城又问。
“要在这里落户吗?”
“可以吗?”傅昱听得心里一跳,眼中有些惊喜。
如果可以落户,那他就有了重新开始的人生。
“自然可以。”沈景城很是随意的说道:“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流民来的,不过,你原来的户籍还有吗?”
“没了。”傅昱听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的编着谎:“黄水泛滥时被冲没了。”
“这样埃”沈景城故作为难的轻嘶一声,又问:“那你是打算落户在沈家村,还是周围其他什么村子?”
“沈家村就好。”傅昱小心的回。
“行,那你回吧,明儿去给你办。”沈景城说着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傅昱立刻识趣的赶紧告辞。
能落户,还是这么简单,简直是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却不知道,这事在别人那里或许有点难度,但沈景城这里每年都有新来的流民,官府对于他上报户籍早已习以为常,甚至时间久了,只是看看沈景城交上来的落户人名就完事,连问也不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