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咬手指的动作顿住,慢慢抬头,就见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少女,少女的身后还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秋娘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她当然想要孩子活下去,可她不是很明白这人什么意图。
秋娘旁边的男人闻言却猛然抬头,对上沈景城冰冷的目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强撑着看向顾锦,最终一咬牙把孩子从秋娘怀里抢过来,跪着举到了顾锦面前。
“这孩子很乖的,他从没生过病,也不挑食,您当个小猫小狗养着就行,他将来肯定能长的跟我一样强壮,一定能给您干好多活。”
秋娘初时没反应过来,刚想把孩子抢回来,听到男人的话顿时止住了动作,慢慢的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双手合十的看着顾锦,满眼都是祈求。
“您养了他吧,他会是个很能干的孩子的。”
周围的人们见两人这样,家里有小孩的,下意识的也抱起来不自觉的往这边挪。
若是可以他们的孩子也能给人的,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
顾锦环视着周围慢慢聚拢过来的人,仰头看向沈景城。
沈景城把手中实心的铁棍挽一个花儿,低头对男人说:“我可以给你孩子一条生路,也可以给你全家一条生路,更可以给这里所有人一条生路,但半年之内你们这些人都得听我的。”
听到他的话,男人不但没有喜悦,反而还慢慢缩回了举着孩子的手。
这么多人,听他的?他想干什么?
沈景城见男人如此,提着的心反而松了下来,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
有底线就好,有底线就说明这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那次偷到自己头上估计也只是走投无路而已。
男人听完沈景城的要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若是你愿意,就带着他们去县里落户,落户的时候报十亩村的名字,到时候我会接收你们,当然,我这里不要吃过两脚羊的人,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沈景城盯着男人的眼睛,目光幽深。
两脚羊?
男人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连忙摇头。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吃过两脚羊的人。”
“那就好,要是愿意,你就带人去县里落户吧,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沈景城说完就带着顾锦离开了这里,往县城而去。
沈景城和顾锦一离开,周围的难民立刻把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老二,这是谁啊?”
“那人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们肯给他干活,他就管我们吃到秋天粮食收下来?”
“对啊,还让我们耕种二亩地,种子也借给我们?”
“我怎么感觉像做梦呢,该不是假的吧?哎呦,你掐我干啥?”
“我这不是让你看看是不是做梦嘛。”
“哈哈哈……”
名叫张老二的男人看着周围原本死气沉沉的人们,脸上瞬间有了光彩,眼里慢慢湿润了。
多久了啊,多久没看到这些人满眼都是希望的样子了?
那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脑海中刚刚闪过疑问,张老二就用力摁了下去。
是真的,肯定是真的。
他曾经听那个村子的人喊这个少年里长,这么年轻就能当里长,要是没本事谁会服他?这样一个人说出来的话肯定假不了。
张老二用力坚定了信心。
倒不是他这么容易就信了沈景城的话,而是现在已经走到绝路,如今有人肯给他一条生路,他想去试试,或许他和这些人都能活下去呢?
沈景城和顾锦到了县里,很冠冕堂皇的跟林虎说了为减轻县里的负担,十亩村可以安置二十户难民的事情后,就到铁铺拿了前些日子定制的弓箭和顾锦回了家。
第二天,当林虎带着二十户难民过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原本沈景城来过后,他还在想县城外的难民可算有个解决办法了,谁想,沈景城前脚离开,后脚就有难民来报名落户,而且还指定十亩村。
到了这里,林虎要是还不明白这些是沈景城叫来的,他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幸好那些难民只有十四户,他又在县城外挑了六户才凑够二十户,多多少少也算是给他减轻了点负担吧。
但林虎还是觉得沈景城年轻不经事,半点也不知道难民的可怕,所以在挑那六户人家的时候,还特意挑的看着安分的人家。
沈景城看着他带过来的人,像以前一样跟林虎又划出一大片宅基地来。只是这次的宅基地没有划在十亩村原来的宅基地旁,而是划到了土坡西边,从此十亩村分成了东村和西村。
并且他还跟林虎商量,安排新来村民的事情肯定多,东村的事情他最好找个人重新代管,而他暂时先专心负责西村事宜。
林虎对他这个要求欣然答应,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东村如今已经足足有三十多户,完全可以分成三个甲,每甲的事情可以有甲长来代管,甲长处理不了的事可以去找每年轮值的里长,没必要非得沈景城来管这些人。
沈景城趁着林虎安排东村事宜的时候,到东村把铜锣和铜钟全要了回来,理由很充分,铜锣和铜钟都是他自己出钱买的,而他如今已经不负责东村,东西自然得拿回来,东村若还想用铜锣铜钟,完全可以自己买嘛。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沈景城拿回了铜锣铜钟后,又带着新来的几个西村村民把东村挂铜钟的榆树挪到了西村中心,自此东村又变成了一片光秃秃。
东村村民看着这一系列变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就在东村村民一片蒙圈中,西村村民却已经风风火火的挖起了地窝子,热热闹闹的做起了饭。
夕阳西下,夜晚降临时,秋娘看着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吃饱安稳睡着的儿子,眼角都是泪。
“这,不是梦吧?”秋娘望着丈夫,眼里还有些恍惚。
“不是梦,我们都吃饱了,儿子也吃饱睡着了。”张老二擦着她眼角的泪,眼里同样一片湿润。
与此同时,西村各家的地窝子里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真不敢相信啊,昨天他们还饿的眼前发黑,完全看不到希望,今天却已经能吃饱了,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
当天晚上,沈景城就给这些人安排了巡逻的任务,理由简单粗暴。
这里也是遭了灾的,各村里也都有吃不上饭的人家,而且除了他们这些已经落户的难民,各处还有很多难民依然没有着落,为防有人起歹心把谁家害了来代替那家在这里落户,巡逻很有必要。
这些人一路逃难过来,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能活着来到这里,哪个不是经过血雨腥风,自然把这件事看的格外重。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有口吃的,谁想出事?
是以晚上巡逻时,不用沈景城特意提醒这些人也个个警觉的很,陌生人一律不准过来,包括东村的人。
东村村民见这原本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忽然就不能过来了,心里很不得劲,可偏偏他们还没理由反驳,那里已经成了别人的地盘,再不愿意他们也只能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