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等顾昌平把牛牵走、农具搬走,顾锦才跟沈景城说起了话。
“要是那些人不肯帮我们干活怎么办?”想到在十三户村的情形,顾锦有些担心。
他们两个都还小,扶不了耕犁,要是没人肯来干活,他们明年可要怎么开荒?难道有了牛他们还要一铁锹一铁锹的翻地开荒?
“我们雇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沈景城笑着说道:“县城周围也有村子的,每年到开春,那些没地没农具的人就会到处找活干,我们雇人就可以了,拿钱或是用粮食抵都行。”
“啊?”顾锦听的一脸茫然。
同来的人都不肯干,他们要上哪里去雇人?
“我们在粮铺买种子时候,不是还有几个人在吗?他们当时就在讨论明年该到哪里干活,当时候我听了一耳朵。”沈景城耐心的为她解惑。
顾锦认真想了想,当时粮铺里确实是有几个人,可当时他们有说过这些吗?
沈景城见她还是皱着眉头,伸手把她眉间的小疙瘩摁平,轻声说道:“不要担心,明年我们不会找不到人干活的,再不济咱们也就是开的荒地少一点,种的粮食少一点,总归不会饿到肚子的。”
顾锦一想也是,他们两个人小,吃的也不多,就算一年只开出一亩地也不至于没得吃,事情得慢慢来,两人总有长大的一天,总有不靠任何人也能自己开荒耕地的一天。
事情想通,顾锦也就不那么纠结了,回头开始忙着做饭,现在已经过了晌午,肚子早就饿了。
沈景城见她终于不再愁眉苦脸,抬眼看向岸边的方向,目露嘲讽。
本来念在那些人什么都没有,想合作一下,却不想人家只想拿捏他,那就别怪他不给机会了。
顾锦开始忙忙碌碌,沈景城也没闲着,从卸下的牛车上拿下铁锹就开始就地挖坑。
他要弄个地窝子,现在还不到十二月就已经冷成这样,要是真到数九寒天或是遇上雨雪,草房子可不顶用。再说,他还买了那么多粮食种子呢,万一被弄湿可就不好发芽了。
顾家那边,孩子们看到刚刚买回来的小牛,一个个高兴的不停围着打转,而王氏看着沈景城和顾锦这边,目光有些晦涩不明。
她是真没想到,那姓沈的小崽子竟然还有那么多钱,早知道卖二妮的时候就应该多要些,那现在有牛车的就应该是自己家。
但这事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自己再把二妮哄回来,那小崽子的牛车还不是跟她家的一样吗?
王氏这么想着,抬脚就往顾锦二人的方向走去,但刚走没几步就被顾昌平喊住了。
“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二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王氏指着顾锦说。
“不用。”顾昌平淡淡的说道:“就算要帮忙也用不着你,你别接近他们。”
“可……”王氏还想辩驳,就被顾昌平沉声打断。
“回来……”
王氏看着顾昌平灰沉沉的眸子,嘴唇张张合合,最终只能不甘心的低头走了回来。
等王氏回来,顾昌平闭眼深吸口气,对两个儿子说道:“你俩记得,咱家的牛和农具是加上卖二妮的银子才买的,咱们一家都欠她的,以后二妮有事你们就帮帮忙,没事别去讨嫌,还有看好你们娘,别让她去二妮那边,二妮怕她,别让你们娘过去吓人。”
“嗯。”
“好。”
顾大江和顾二河一前一后的答应,再看新买的牛和农具也不如一开始高兴了。
特别是顾大江,这时才明白为什么父亲就算买了牛也不高兴。
用卖自己闺女买的东西,谁能高兴的起来?
顾昌平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正好让所有人听见,王氏听得心头一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男人想干什么?说这些话,以后孩子们会怎么看她这个娘?
而顾大妮一看到她的脸色,立刻悄悄的往一边挪去,尽量离她远些更远些。
顾昌平说完后,就招呼着两个儿子同样开始掘坑挖地窝子,至于王氏怎么想,谁在乎呢?
他都已经警告过王氏不要去招惹顾锦,可她非要找事,怪谁呢?
还去帮帮忙?
一路上不见她帮忙,到这里落脚也不见她过去帮忙,今天那边一买回牛车,她就要去帮忙,谁信呢?
一家人各有各的心思,只有什么都不懂的顾三妮,依然站在离小牛不远的地方,静静的跟它小眼瞪大眼。
牛看着眼前的小人儿老半天,忽然甩着尾巴张嘴‘哞’了一声,顾三妮被吓一跳,随后有样学样的也跟着它小小声的‘哞’一声。
现在的土地只冻了浅浅的一层地表,不算难挖,天黑时分,沈景城的地窝子雏形就已经基本完成,甚至他还在门口挖出了一个灶台,烟囱直接通到外面地上,如今就只剩封顶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沈景城和顾锦就牵着小牛拿着斧头,去砍刚来时看到的那几小棵树。
砰砰半晌午,两人把小树砍完让小牛拖了回来,他们拿了两棵小树横在地窝子上当房梁,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草捆,就算是封了顶。
看着封好顶的地窝子沈景城和顾锦长出口气,总算是不用再受冻了,要知道半夜被冻醒的滋味可不好受。
地窝子完成后,两人就把买来的粮食和各种农具你推我拉的弄了进去,接着他们又在旁边开始给牛挖地窝子,没办法,牛也是会冷的,万一冬天冻死,两人可没钱再去买一头。
两人把地窝子全部弄好后,就割起了草,当然他们也不是乱割。现在的顾家在东,他们在西,他们是从自家和顾家的中间地带开始割的。从南到北割一溜,再从两头往西各割一溜,最后在最西头从北到南又割一溜,整个就割了一个长方形的通道一般,宽度足以容纳两三个人行走的样子。而割下来的草,两人全部运到地窝子北边,堆出个半圆形,把地窝子半包围起来。
顾昌平看着两人干活就像看孩子过家家似的,毕竟谁家割草像他们一样只割一溜?谁家又会把草剁堆成个半圆形?
直到十多天后,一个无风无雨的早晨,一点星星之火从角落悄悄燃烧起来。
顾昌平刚出自家地窝子,就看到铺天盖地的大火从隔壁地窝子不远处呼呼燃烧着直直往西去,而在不远处,自家闺女和那姓沈的小子正拿着铁锹看着大火微笑。
顾昌平被吓得七魂去了两魄,大吼着跑了过去。
“你俩在干啥?”
顾锦和沈景城看到他不约而同的齐齐翻个白眼。
能干啥?看不到吗?
“从这里往西都是我们的了,你们不能过来开荒哦。”
顾锦指着大火燃烧后留下的漆黑土地,振振有词的对顾昌平声明。
顾昌平气到无语。
她想要这片地要就行了,难不成自己还能跟她抢吗?至于这样占地方?
但看着看着,顾昌平忽然就不说话了。
因为那火看似很大,却不是瞎烧的,基本上到了两人割过草的通道处就都停住了,直到火焰渐渐熄灭,留下的土地竟然都在两人割过草的范围内。
“你们割这个……,是为了防火?”顾昌平指着两人割过草的地方,问的惊疑不定。
“是啊。”两人同时点点头,
如果不弄出个防火带,那还不得火烧连营啊?
顾昌平哑然,沈景城和顾锦并没太在意他,回头就去查看没了野草的土地。
这片土质很好,没有了野草,明年开荒就容易了,从这个地方一直往西,足足有这片土坡的一半大,等明年开春耕种过后,这片地就属于他们俩了。
顾昌平怔怔看着那空出的一大片土地,又看看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的两人,半天没说出话。
原本他还想这俩孩子小,怕是养活不了自己,说不得明年种的粮食得送他们点,好让他们活命。
可现在看来,这俩孩子虽小,却有脑子,还会用脑子做事,明年怕是不用他帮忙,他俩都能活得很好吧!
把这片地空出来之后,顾锦和沈景城又用了十多天空出一片土地来,这时候已经寒冬腊月,河里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俩人便开始转战河岸边。
河堤、岸边有很多的芦苇,两人要割些芦苇回去做成草毡子,准备明年盖房子用,
顾昌平看着两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做事也是有条不紊,让他禁不住开始怀疑,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