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城静静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小小人影,半晌没动。
就在顾锦以为自己可能想错了时,却被他一把狠狠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似有些紧张的颤声说:“你答应过的,若有下辈子会嫁给我,不能食言。”
顾锦没想到他被识破后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但依然应了声。
“嗯。”
于她而言,嫁谁都比在宋家好,更何况这人当年也是真心求娶,而她也切切实实的答应过,这并没什么难以接受的,而且她也愿意跟他一起生活。
几乎是在她答应的瞬间,沈景城就闷闷的笑出了声。
他太高兴了,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停的重复着:“太好了,从今往后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不知怎么的,顾锦竟从这话里听出了一点凄凉。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人,就迟疑的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伸手在他后背轻轻的拍着。
良久,沈景城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牵着她的手就走。
“咱们去我休息的地方,这里不好说话。”
夜色有些黒,移民们都是随意躺在地上休息,顾锦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好一会儿才来到一队官兵休息的地方。
那里有篝火在燃烧,几个看管移民的士兵看到沈景城带着个小女娃回来,打趣着:“呦,你小子这是上哪拐的小媳妇啊?还怪俊的。”
“不是拐的,是买的,是买的媳妇。”沈景城故作严肃的憨声说。
原本士兵只是随意打趣,没想到还真被说中了,一时有些惊讶:“真是你媳妇啊?买的?”
说着那士兵就要认真看顾锦,沈景城连忙把顾锦护到身后。
“她是我的。”沈景城皱眉说完,像是害怕他会抢人,连忙带着顾锦往自己休息的位置快步走去。
士兵不但没因为他的举动生气,反而还跟同伴们指着两人的背影笑了起来。
“嘿,小小年纪还挺护食。”
沈景城一到休息的地方,脸上故意表现出来的憨气立刻消失,把顾锦安置在自己早已铺好的被子里后,自己也脱了鞋子钻进去。
“没有其他被子了吗?”见他要在自己身边躺下,顾锦忍不住问。
虽说两人现在都是小孩子,但毕竟装的都是成人灵魂,就这么睡一个被窝,她有些不自在。
沈景城一愣,马上会意到她是什么意思,有些尴尬的说:“我年龄小背不动太多行李,就只带了一床被子,你要是觉得不自在,那我不睡被子也行。”
说着沈景城就要出去,顾锦连忙摁住他掀被子的手。
“这大冷天不盖被子冻死你啊,算了,咱俩还小呢,睡一起也没什么。”
顾锦说着把他摁在被窝里,自己则随意的把他的胳膊往脖子后面一放,枕着他的胳膊就躺下了。
虽然说在重来前,两人并没那么熟,但既然以后要相依为命,甚至会成为夫妻,首先就得保重对方身体,说什么也不能病了。
这世道一个风寒就能要人命,好不容易回来了,说什么她也要和他活个够本才行。
至于避嫌,死都死过一次了,以后两人又是夫妻,没什么好避嫌的,更何况,两人现在的身体还都是孩子呢。
沈景城看着臂弯里小小的人儿,手掌不自觉的张了又合,把被子给她掖的严严实实,这才小声的跟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原来,他是在移民队伍还没上路的时候回来的,只是这次他不是被家人摁头顶替堂哥移民的,而是亲自报名进的移民队伍。
为了不错过她,他甚至还特意天天注意着宋家的一举一动,毕竟当年两人认识,也是在宋家买了她之后。
也因为他是主动报名移民,所以官府分发的川资路费才有他的份,今天也才有钱买下她。
“你呢?你怎么‘没’得比我早,还回来的比我晚呢?”沈景城不想说死字,就直接把死字换成了没。
“不知道啊。”顾锦在他胳膊上歪了歪头,也满腹疑惑:“我死后就到了一个白色的房间,在那看了本书就回来了,你呢?你应该死的比我晚啊?怎么回来的比我还早?”
“可能是因为我死后没去什么白色的房间,就直接来了?”沈景城拥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的紧了些。
两人的经历不同,这让他有些慌。
顾锦皱眉,有些想不通。
怎么人死后还会有不一样的境遇吗?
但顾锦从来就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马上提及另一个关乎两人生存的问题。
“我们这次还是去以前的移民地吗?”
“不是,我找人换成济水府了,咱尽量往东些落脚,那里是平原,靠近海,没有黄河,不会黄水泛滥,就算遇上水灾也不会像发洪水那么厉害,总归是能保住命的。”说起这些,沈景城眼睛就亮了起来,眼中全是对以后的憧憬。
有了这些条件,只要踏实肯干,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让两人吃饱穿暖,住好屋的,再不会受以前的罪了。
济水府啊!
顾锦听到这个地名下意识的皱眉,那本书里她的父母就是在济水府落脚,那里确实是比她原来落脚的地方好。
“怎么了?”沈景城见她忽然不说话,忍不住低头问。
顾锦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感觉夜风有些冷,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说:“既然那里那么好,那我们就好好干,争取以后能吃得饱、穿得好、住好屋、再也不用受那些罪。”
“好。”沈景城点头答应着,感觉有股陌生的情绪在胸膛里不停蔓延,让他瞬间精神百倍。
他想,只要顾锦肯跟自己一起,就算她什么都不做也可以,自己自然会努力让两人过上那样的日子的。
头埋在被子里,没一会儿顾锦就觉得眼皮发沉,等沈景城从那股激荡的情绪里回过神时,她已经睡得打起了小酣。
沈景城怕她会憋到,把被子悄悄的往下挪了挪,确定睡着的人可以顺利呼吸,这才闭眼休息。
顾锦是被孩子们的笑闹声和嗡嗡的谈论声吵醒的,昨晚回来时田野很黑,她不知道有多少移民,如今才看到东一堆西一堆的移民队伍竟然蔓延出老远。
沁冷的荒野里,有正在生火做饭的人,有正在收拾行李的人,也有懵懂无知的孩子在不停的笑闹,把这荒郊野外的早晨渲染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你醒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饭一会儿就好。”
就在顾锦四处打量的时候,眼前忽然多了个水葫芦,抬眼对上一张青涩的男孩脸庞,虽然这张脸很陌生,但那熟悉的声音,和那就算沈景城长大都没改变的眉眼,让她立马知道了这是谁。
“谢谢。”顾锦接过水葫芦,含住水葫芦嘴喝了几口。
“你该叫我夫君。”沈景城皱眉纠正。
因为水的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凉,喝到肚子里让人瞬间觉得熨帖无比,有被舒服到的顾锦立刻听话的对他喊了一声。
“夫君。”
沈景城被她喊得唇角翘起,半点不用她动,就手脚利索的把她睡过的被子整理到一个大背篓中,做完这些,又去看被被架在火上正咕嘟咕嘟冒热气的小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