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百余年前,将密宗大手印修至登峰造极境界的达赖座下第一高手桑结喇嘛,在宗教政变中被围杀,宁玛派就此衰落。
红白黄教失去了对青藏地区武林门派的掌控,曾经被多次扫荡过的黑教邪徒又重新兴盛起来。
血刀门,就是青海黑教中的一个分支,门中每一代掌教都被称为血刀老祖。相传这一代,也就是第四代的血刀老祖,其武功在藏边已称得上是第一。
而当前闯入监牢的这五个僧人,正是血刀老祖的徒弟,曾经在中原各地做了不少天理难容的大案、奸淫烧杀、无恶不作、凶名赫赫的胜谛、宝象、善勇等人。
由于血刀门残杀同门之事时有发生,故而与许多江湖人士不同的是,血刀五僧在发现丁典也在牢狱中后,想要的不仅仅是连城宝藏,更想要夺得的却是神照经功法。
但他们没有人预料到,丁典的武功竟然高到了如此程度,以一敌三,都似乎尚有余力。
只见他的拳头无声无息地砸在了胜谛的刀背上,将其震偏半尺;接着又是一掌势含风雷,向另外两僧迅速拍出。
拳风激荡之下,两僧衣袍翻转,露出黑色衣襟上一把殷红带血的短刀,乃以大红丝线所绣,刀头上有三点鲜血滴下,也是红线绣成,形状生动,甚为可怖。
紧接着,丁典臂间的铁链突然间拉得笔直,仿佛化作了一柄长枪,势劲力疾刺向了另一名僧人的颈部。
血刀门虽然有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法门,但除了血刀老祖之外,并无第二人练到可以抵挡住寻常刀剑的水平,其他人也就勉强能够削弱一些钝器击打的威力。
眼见丁典的神照功内力似乎已臻绝顶境界,僧人连忙向后跃出,挥刀去砍架铁链,生怕丁典出招的余力就将他重创。
只听得丁典哈哈一笑,拳掌连发间,已然后退一步,用脚尖从草垫下踢起了藏在其中的两柄单刀。
其中一柄落到了自己的手上,另一柄则向着正在靠近狄云的善勇激射而至,令其不得不止步出刀格挡,“铛”的一声刀背磕在了石壁上。
狄云眼见丁典将兵器投来,尝试地伸手抓去,只见单刀一撞一弹,竟然恰好地落在自己手中。
边上善勇一声低吼,重新飞扑而来,势若奔虎。生死关点,狄云本能地翻过刀身,一招“去剑式”,向善勇的弯刀上挑去。
这一招本是言达平精研多年、成功复原了梅念笙当年连城剑法的几式之一,善勇没能料到武艺一看就相当低微的对手居然能突出巧招,右手轻微一晃,兵刃已然空挥而过,与狄云的肩膀差之毫厘。
就这么缓了一缓,丁典找到时机,一拳震退了那正抱住宝象的僧人,双足在地面上一点,便要返身救援狄云。
然而,狄云手筋被割,气力尚不如常人,转眼间便被善勇识破了虚实。为了不给对方反应过来,使出奇妙刀招的机会,善勇当即重新出刀,快如电闪地向狄云肩上削去。
蓦地里扑的一声,弯刀正斩在一团突然飞进来的人形黑影之上,发出了如中败革的声响。
善勇吃了一惊,自己手中弯刀本已是利器,再加上一身武功的加成,便是数名叠在一起的江湖好手也能一刀两断,为何会受到如此阻碍?
他凝神看去,发现自己与狄云之间已挤进了一个外衣被砍削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黑色里衣的中年汉子。
此人脸色泛紫,口鼻间隐隐有着渗出的血迹,已经死去良久。显然,刚才有人将他的尸体掷了进来,挡在了自己与狄云之间。
除了意识模糊的宝象之外,四僧齐向铁栅栏外看去,只见石屋外正站着一位身着黑衣的俏丽少女。
月光之下,少女脸上淡淡的笑容清晰可见。黑影晃动间,她已闯入了石屋之内,向着善勇攻去。
……
赵青到达荆州大牢的时候,外边数十名官兵横尸在地,小巷中到处都是流淌着的鲜血与残肢断臂。
这么多官兵都被人杀完了?这是哪伙势力做的?这么凶残?
她走近看了看死者所受的伤势,发现都是弯刀所留,且刀的大小不一,显是有多人出手。
说起来,能杀死数十名官兵的人并不算少,任何一名一流高手都可以做到。但能做到,与敢于去做是两回事,朝廷毕竟是这天底下最强的势力,如此挑衅,势必引起严重的反应。
赵青上次离开牢狱的时候,也并没有出手杀伤这些官兵,只是用暗器点倒了他们:
一来,这些人只是听命行事,家中也许尚有父母亲人,绝大多数都罪不至死;二来,若是引来朝廷大军剿杀,虽然自己有把握逃脱,但是原本定下的计划未免就泡汤了。
突然,巷口进来一个灰衣汉子,见到了里面的惨状,愣了一瞬后转身便逃,但早已被赵青看在跟中。
赵青只是掠了几掠,一把抓过汉子的神道穴,将其掷于地上。但令人惊奇的是,汉子虽然穴道刚被抓过,但并没有全身酸欲,在一摔之后竟即刻跃起。
见到如此异状,赵青再次一抓一掷,并在他头顶补了一掌,使其就此毙命。她伸指往汉子尸体的身上戳了一记,却有一股又韧又软的力道将她手指弹回。
原来是刀枪不入的乌蚕衣吗?赵青记起了连城诀中出现的这件宝甲。
乌蚕衣是用大雪山上的乌蚕蚕丝织成的,织就的料子无法裁剪,只能前一块后一块地扣在一起,只有雪山派的要紧人物才能拥有。
没想到这雪山派的人物武功如此不济,《侠客行》时期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派竟然衰落如斯。
接着,赵青提着这尸体翻过了墙,只见丁典在对抗血刀五僧,狄云正遭遇到了险境,便掷出尸体挡下了善勇的一击。
于是,现在是以二敌四的局面,两名绝顶高手对战四名一流好手。
战斗结束的很快,丁典运功逼住交手的僧人,赵青在边上一剑一个,每一个都捅得透心凉。
曾经横行天下、犯案无数的血刀五僧,就这样倒在了昏暗的监牢之中。
丁典走向狄云,担心他刚才受到了什么伤害,双手轻按在上狄云背上,运功温养。
赵青辨认出那个最高最瘦的僧人,知道他便是血刀老祖最看好的徒弟宝象。
她检查一番,从宝象僧衣中找到了一个油布小包。显然,这包裹里的便是血刀门的《血刀秘笈》了。
正是事先知道敌人有留有秘籍,赵青刚才没有半点留手,而不是像当初杀万震山前那样,等待对方使全了武功,然后才真正出手。
赵青走到外边月光之下,将油布包一层层打开,取出里边的一本黄纸小书,见到丁典已经收功吐气,便准备邀他一同观看。
“丁大侠,据我所知,这个秘籍可以弥补你脚筋被割的缺陷,你过来研习一下也是好的。”
丁典应该就是目前这个时代的第一高手,而且天赋并不算低。
虽然说自己上次与丁典切磋时,他身上的铁链镣铐并没有取下,并不是最巅峰的实力,但以自己的进步速度,超越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如果自己想在这方世界找到更强的对手的话,倒不如去设法促进丁典的武功进步。
丁典正想俯身查探刚才挡下善勇一刀的汉子尸体身上是不是穿了什么宝甲,闻言思虑了一会,走了出来,向黄纸小书看去。
只见小书封皮上弯弯曲曲地写着几行字不像字、图不像图的花样。
丁典仔细瞧了瞧,开口道:“这应该是从天竺传过来,藏传佛教使用的梵文,以前我在凌退思家中见过一些,那里有不少他研究用的佛经。凌退思找来并培育的金波旬花,‘波旬’两字便是梵语。”
翻开封皮,第一页上绘着一个精瘦干枯的裸体男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面目极为诡异,旁边注满了五颜六色的怪字,形若蝌蚪,或红或绿。
图中男子钩鼻深目,曲发高颧,面目黝黑,不似中上人物。他的舌尖从左边嘴角中微微伸出,同时右眼张大而左眼略眯,脸上神情古怪。
而怪异之中,更似蕴藏着一股吸引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心旌摇动,神不守舍。
翻到第二页,见纸上仍绘着这裸体男子,只姿势不同,左足金鸡独立,右足横着平伸而出,双手反在身后,左手握着右耳,右手握着左耳。
两人看得明白,这些应该都是血刀门修行内功的姿势。
丁典道:“这些姿势,有些像是来自于天竺的瑜珈法门。看来血刀门的武功之所以能在青海黑教中鹤立鸡群,应该是吸取了外来武学的缘故。”
瑜珈武学?赵青心中一动,联想到了神雕侠侣中金轮提到的无上瑜珈密乘,据金轮所言远胜于龙象般若功的神功。
金书世界观中是有释迦牟尼、如来佛的背景的,天竺有一些非常特殊的武学,也实属正常,达摩的武功最初也来自于天竺。
怪不得血刀经能够克服筋骨间的伤势,在手筋脚筋断绝之后并不如何损失武功,想必确是有着独到的秘法。
赵青仔细观察,书中人形上的经脉甚至有不少并不在十二常脉、奇经八脉之中,所记录的运气线路也与中原内功心法大异。
转眼间,她便进一步想到了好几种也许能够快速增进自己内力修为的思路。
没有想到,一些奇而怪的武学,反而对自己的启发更大,赵青心中暗暗感叹。
一路翻将下去,但见这裸体人形的姿势越来越怪,花样变幻无穷,有时双手撑地,有时飞跃半空,更有时以头顶地倒立,下半身却凭空生出六条腿来。这些则是血刀门拳掌轻功的法门。
到了后半本中,那人手中持了一柄弯刀,同样摆出了各种怪异之极的姿势,这便是血刀门的血刀刀法:每一招刀法都是从前面的古怪姿势中化将出来,在决不可能的方位砍将出去。
心中记下血刀秘笈的内容,赵青将小书留下送给了丁典。
“赵姑娘,外边的官兵应该被血刀恶僧杀了不少吧,到时候麻烦不小,还是早点带狄兄弟离开吧。”丁典提醒道。
赵青点了点头,取出一段绳索绑在狄云身上,攀上高墙,运劲一提,已把他拉了上去。
狄云直直地望着墙下丁典的身形,这几日丁大哥对他人生上的宽慰、感情上的指点、武学上的教导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不舍之情油然而生,他不禁双眼湿润,淌下了泪水。
虽然丁典在过去的三年里一直当他是凌退思派过来、使用苦肉计骗取他连城诀的恶人,多次打骂于自己,但狄云并没有半分怪他。
短短数日的相处之后,在他的心目中,丁大哥已是如同师妹一般的最亲之人,是真心关怀、想要帮助自己的大好人。
“狄兄弟,别哭。你丁大哥虽然还准备在这里待上一会儿,但并没有危险,也随时可以离开大狱来看望你,没有什么好悲伤的。”丁典瞧见狄云伤感的神色,出声安慰道。
“你放宽心好了,专心跟你的师妹好好过日子吧。三年多没有相见了,她也肯定相当想念你,你可不要让她等急了。到时候我还准备参加你们俩的婚礼呢!”
丁典的声音温柔亲切、中正平和,虽隔了五六丈的距离,却宛如他便在身旁一般,正是内功的一种高深运用。
狄云自是不了解这等罕有人知的传音秘法,但他听在耳畔,哽咽不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赵青拍了拍狄云的肩,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明澈的双眼看向下方的丁典。
“丁大侠,你应该听说过这血刀五僧的师父吧,我准备试试他的刀法。你过会儿把宝象的尸体扔到墙外,希望日后这几僧的死讯传出去后,血刀老祖赶来报仇。”
她望了望又变得孤身一人的丁典,最后开口道:“凌姑娘的事情我都了解了,放心,你们俩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好结果吗?”丁典喃喃道,抬头注视着明朗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