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厨房炊烟滚滚四起,白色的烟雾如丝如缕飘散在空中,下了一天的大雪终于在入夜十分停了,白皑皑的雪景搭配着晴空的夜空,倒是多了几分浪漫的韵味。
忙碌了一下午的裘甜总算抽了空,给自己冲泡了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鹅黄色锦衣背心小棉袄,内里穿着绣满金色绿线绣满的长穿衣,既暖和又俏皮,原本复杂发型此刻被她扎成麻花辫,缠绕在两侧,形成耳垂双环的发型,此后搭配上鹅黄与青绿点缀而成细花钿子在双环上,耳朵上摈弃了繁杂的耳饰,反而单调地挂了一个银色的耳钉。
正当春茶要给她上浓厚的妆容时,被她一手拒绝了,她仅拿唇纸轻抿,略施粉末于脸上吸油外,便提着早已温好的暖炉往赏雪亭走去。
裘甜,本就是倾国佳人,只不过东施效颦宫外盛行的浓妆,倒是淹没了自己的秀丽与俏皮,反倒增添了一抹丑,如今略施粉黛,倒是让在她身旁经过的下人们都驻足观看。
春茶嘚瑟地瞟了一眼下人们,骄傲地喊道:“你们让开,挡住小姐的道了。”裘甜望着春茶的背影,浅浅一笑,“不碍事!快叫下人们将灯放好。”
为了烘托气氛,她还是让裘冀西拿出了珍藏的数盏跑马灯,灯上人物栩栩如生,在灯内蜡烛的燃烧下,微热地热气烘托下,跑马灯缓缓而转动,灯皮上的人物像是活过来般,更甚隐隐约约打在白皑皑的雪地上,一盏盏地跑马灯像是戏剧般,带着剧情引领着参加晚膳的人来到赏雪亭。
赏雪亭内的裘甜早早在此等候,她看见一身棕色皮草搭配湛青色皮袄的裘千安大步流星走来,身后还有一身火红色锦衣的裘冀西和一身墨绿色锦衣的裘冀北,更甚来两人后面来了一个她不想见到的几人。
她朝着裘千安行了半礼,“让爹爹,您久等了,请上座。”
裘千安颔首点头,扫了一眼桌上的炉灶以及上面的火锅铜盆,“这是要吃火锅?”
“小九,今晚是不是吃清水羊肉火锅?”裘冀北扫了食材急忙问,而裘冀西看着自己的跑马灯,“小九,你叫下人们好生伺候我的跑马灯,他们全都是工艺快失传的老师傅做的,矜贵的很。”
“是是是!定然好生看着……”裘甜白了一眼裘冀西,而看到赏雪亭外依旧站着的散人,直接忽视而站在裘千安身侧,嗲怒:“爹爹,你不是说今日与小九用晚膳吗?怎么就让秋夫人和春姨娘和夏姨娘来这赏雪亭受凉了呢?”
话里话外,都是怪责裘千安带着这三人而来,但秋夫人马不停蹄地找上门,给自己的狗子讨公道,倒是让她有了一丝惊讶——这点小屈小辱都忍不住了,怕是闲暇的好日子过习惯了,忘记要隐忍过日了。
秋夫人听见裘甜这般“贴己”的话,眉头轻弩而笑道:“九姑娘这话,让妾身无地自容了。当日九姑娘风尘仆仆归来,妾身忙于府内事而尚未去探望,如今盼到九姑娘在赏雪亭设宴,便厚着脸跟着国舅爷前来,莫不是九姑娘不想见到妾身?”
“呵呵!”裘甜温润一笑,“秋夫人,你这么说倒是让我与你的情分生疏了,咱们都是一家人。晚宴自然整整齐齐享用更好,奈何今日事出突然,食材有限,怕是要失礼了。”
“哎!”裘冀西等得不耐烦,“秋夫人,过几日不是有家宴么?你给小九试一试,大展身手吧!”
“七哥!”裘甜厉呵了一声,一本正经地朝着秋夫人和裘千安一拜,“爹爹信任秋夫人,将国舅府交由秋夫人打理,如今怎能随口一提,逼秋夫人交给我呢。”
裘甜根本不想要国舅府这个小小家宴的主办权,而是要收回原本属于裘甜的管家权限,国舅府的当家主母本就是要落到她身上,如今落在这位秋夫人身上,实属说不过去。
“呵!”秋夫人轻笑了一声,“九姑娘心境越发的玲珑剔透,国舅爷之前您的忧心就多虑了。”秋夫人轻而易举带过了这个交权的话题,但原本与世无争的眼眸此刻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裘甜,“妾身嘴馋,倒是想试一试九姑娘的手艺了。”
裘甜没有闪避秋夫人的眼神,而是带着笑意看着秋夫人,直到秋夫人受不了这眼神主动移开,这一意外之战,裘甜胜。
夏姨娘看见秋夫人没能在裘甜身上借机讨回一个公道,险些将自己手中大权交了出去,倒是对裘甜这般伶牙利嘴有了一丝惊讶之余,还是忍不住挑剔起桌面上的素菜,“这清水羊肉锅啊!怎么那么多素菜?”
“谁说今晚要吃清水羊肉锅呢?”裘甜轻笑一声,拍了拍手,掌声落下的那刻,春茶以及下人们端着麻辣火锅和清汤火锅入了赏雪亭,石桌上的两个炉子上温着两个火锅。
一个铜盆上汤色白如纱绢,泛着缕缕鸡汤的芳香,一段段被青绿色的大葱如同大船般在铜盆慢悠悠游荡;另一个铜盆上率先引入眼帘的是赤红色油光,以及若隐若现的成寸的辣椒等作料,味道辛辣而刺鼻,这让闻不得麻辣味的夏姨娘连打了三个喷嚏,嫌弃地捂着鼻子,“这等辛辣刺鼻的东西是什么?”
“吃这个会不会吃坏了身体啊?”一直没有发话的春姨娘直接给麻辣火锅打上了“吃坏身体”的标签。
裘千安、裘冀北和裘冀西尚未出声,而是一齐看向裘甜,裘甜根本对春姨娘、夏姨娘的话不放心上,而是自顾自地拿着勺子轻轻推开鸡汤火锅上的浮沫和油脂,动作优雅而小心翼翼地将鸡汤从铜盆中勺起倒入裘千安身前的碗筷中,“爹爹,你先喝口这熬了好久的鸡汤吧。”
裘千安看着裘甜不急着解释,眉头轻佻,“小九……”
“爹爹,这次轮到小九考一考您了,若是您能品尝出这鸡汤里面有什么,您就能吃到这边的火锅。”裘甜轻轻裘千安碗中撒入磨成细末的胡椒粉,裘千安没有急着喝,而是搅动汤匙,鸡汤的香味冉冉升起,丝丝缕缕地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让人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裘千安看着碗中乳白色的鸡汤上轻轻漂浮着橙红色汤料,“枸杞、鸡、上好的党参……”他单看裘甜给他勺起的药材就轻而易举的辨别出药材,随后他轻抿一口,“醇香浓厚,厚而不腻,白胡椒的辛辣倒是让人食欲大增,不过这鸡汤与往日的鸡汤似乎有些不同。”
“当然,若是普通的鸡汤,怎敢在堂堂国舅爷面前班门弄斧呢?”她调皮一笑,从锅中勺起一块猪肚,“七哥、八哥可知道这个什么?”
裘冀西和裘冀北两人摇了摇头,而秋夫人更是看出了神,更别说一头雾水的春姨娘和夏姨娘了,就连见多识广的裘千安也不晓得裘甜所问之物是什么。
“爹爹,尝尝!”裘甜将猪肚倒入裘千安碗中,裘千安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吃了下去,“口感清脆且韧,这是什么东西?”
“猪肚!”裘甜刚说,而两位姨娘顿时露出嫌弃的脸色,纷纷用手绢捂着鼻子,像是见到什么污秽之物,就连秋夫人也有点压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国舅爷,这猪肚是猪的下栏之物,还是不要吃为妙。”
“怎么猪肚就不能吃了?”裘甜不解地看着三人,又望向同样一脸脸色沉重的裘冀西和裘冀北,“你们倒是告诉我啊?”
“小九,尔等皇宫贵族,若是吃了这下栏之物被传出去,不仅有辱家门,还会让世人看不起宫内的皇后娘娘,这会让后宫的妃嫔小瞧皇后娘娘,从而……”
“够了!”裘千安脸色一凛,一口将剩下的猪肚吃完,“食物之矜贵,无人能嫌弃。如今我们温饱全然是建立在饥民之上,猪肚又如何?下栏之物又如何?”
“以往,这下栏之物烹调而无法祛除猪腥而无法食用;如今,小九妙招而出,变成美味佳肴,单看她下的药材一次辅之,恐怕这就是宫内贵人们都在追捧养气稳神的药膳吧。”
裘甜看着裘千安竟然知道自己做的这一道是药膳火锅,按捺不住惊喜之色,“爹爹,你竟然知道这是药膳。”
“小九,这道菜叫什么?”裘千安一改先前正经危色的模样,言笑晏晏而问,裘甜并不恼裘千安答非所问,“爹爹,这药膳叫做猪肚鸡火锅,将云英鸡塞入洗净的猪肚中汆水,然后放入适量的药材与之文武火炖煮2个时辰,待到汤色泛白而浓厚,便可将鸡与猪肚拆除,放入火锅中,这补气活血的高功效不亚于清水羊肉锅,但味道比清水羊肉锅更是一绝。”
“相传,这猪肚鸡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呢!”裘甜忽然亲想起21世纪路边猪肚鸡店都会喊这句话来揽客便脱口而出,裘冀西立马好奇而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