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夏雨笑吟吟道:“既然你已拜我为师,便不用再住馆驿了,且随我去州府安歇。”
“过几日,待洛阳平定,便随为师回长安。”
“对了,待会便随为师去见一下凌敬,帮忙开导一下这个倔驴,让他速速归降大唐。”
“诺。”苏定方欣然答应。
“军师,”一旁,一直当个小透明的杜秋忙道:“那刘黑闼去向不明,您看如何是好?”
李世民、夏雨相视一眼,脸色有些凝重:这人,可是大大的隐患啊!
苏定方忍不住道:“殿下和老师可是担心刘将军造反?”
“正是。”现在的苏定方,已经是自己人,李世民便也不瞒他:“刘黑闼在河北威望极高,且旧部众多,一旦复反,必生大乱。”
“殿下多虑了。”苏定方却安慰道:“某与刘将军熟识,深知其为人。虽然他用兵飘忽狡诈、极难对付,但为人却是豪爽义气,爱护百姓。”
“现今北方已定,民心思安,只要没特别的事情刺激他,绝不会再起兵扰乱天下的。”
夏雨很无奈:这傻小子,咱怕就是李渊整死了窦建德,刺激刘黑闼造反啊!
但这又不能明说,只好含糊道:“话虽如此,但如此重将遗落民间,总归是个大大的隐患。”
“定方,你与刘黑闼熟识,可知他会去向何处?”
苏定方有些迟疑:“老师是想——”他与刘黑闼交情不错,有些担心夏雨想斩草除根。
要知道,夏雨自出道以来,那是出手狠辣、睚眦必报,让人闻风丧胆。
“刘黑闼是个难得的将才,殿下深爱之,所以,想找到此人,与以重用。”夏雨一边宽慰苏定方,一边和李世民交换了一下眼色。
二人的心思是一样的:若是刘黑闼识时务,自然一切都好。若是不从,将才再难得,也只能斩草除根。
当然,这话,可不能告诉苏定方这傻小子。
“这样啊。”苏定方一听很高兴,刘黑闼将才卓越,他是清楚的,若能才尽其用,当然是好事。
大夏虽好,是诸人的一生心血,但毕竟已经败亡,做人还是要向前看吗。
“刘将军走前,虽然没和大家打招呼,但他是贝州漳南县人,八成还是回乡去隐居。”
“只是漳南极大,他到底藏在哪,就不知道了。”
夏雨一听,点点头,他记得历史上,窦建德被杀后,刘黑闼便是在漳南首先大军的。
这一回,估计还是藏在漳南。
毕竟,家乡人头熟,有的是人遮掩,往哪里一猫,外人都不容易找到。
“殿下,便劳你派人去漳县寻访一下窦建德如何?”夏雨想得明白,这向李世民递个眼色。
李世民会意,昂声道:“阿难。”
“殿下。”
张阿难瞬间鬼魅般出现在廊下,这神出鬼没的‘大内总管’吓得不习惯的苏定方好生一跳。
“夏军大将刘黑闼可能在漳南隐居,你立即派人去好生寻访,必要时可请李世绩相助。”
“找到后,务必要请回长安,不能使野有余贤。明白吗?”
张阿难是绝顶聪明的人,又和李世民朝夕相助,对这位主子的脾性那是一清二楚。
虽然李世民说得官冕堂皇,但张阿难还是立即从其语调中明白了真意。
“请殿下放心,奴婢回去就立马安排。”张阿难面色平静,头也没抬的便恭声领命。
“好了,”夏雨起身:“定方,随为师去见凌敬吧。”
“杜秋,你此行辛苦,且好生歇息几日。”
“诺。”苏定方、杜秋慨然领命。
须臾,州府大牢。
凌敬独自享受着一个豪华大间,里面清扫得整洁干净,毫无异味,连被褥都是崭新的。
只是,此时的他面色憔悴,两眼空洞,似乎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显然,战败的沮丧,再叠加智不如人的失落,这位也有大夏鬼才的谋士深受打击。
忽然,牢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两名狱卒健步而来,一人打开了凌敬狱室的牢门,另一人则端着一盘酒菜、放在凌敬的面前。
凌敬眼神微动,呵呵自嘲道:“怎么,某的时辰也到了?”
昨天,夏、郑两国的一众降臣便被从青城宫提出,押入洛阳、在州狱中关押了一晚。
今天一早,绝大部分人更是被粗暴的押走。
以凌敬的聪明,自然猜到了这些人的下场,如今,见到酒菜,也只以为是轮到自己了。
“呵呵!”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轻笑传出,夏雨潇洒飘逸的身影出现在的牢门口,一边进门,一边调侃对方道:“怎么,凌先生对这尘世已了无牵挂,这么快就想去西天极乐么?”
他挥了挥手,两名狱卒恭敬退出,守在外面。
见是夏雨,凌敬失神的眼眸终于有了些光彩,神情复杂道:“军师起来,是为某送行耶?”
“我可没那么闲。”夏雨耸耸肩,在凌敬对面坐下:“咱俩似乎也没那交情。”
凌敬心中微动:“不是送情,那便是招降?”这样,早上留下他,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聪明。”夏雨赞赏的一竖大拇指:“来,见一位故人。定方,进来。”
门外,又转入一人,凌敬一见,便有些愕然的瞪大了眼睛:“苏定方!?你如何在此处?”
苏定方一边见礼,一边恭声道:“不敢欺瞒先生,现今河北已降,在下蒙秦王和军师看重,召入洛阳。”
“现已任秦王府副典军将军,并拜了军师为师。”
凌敬闻言,瞠目结舌。
常言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没想到,这苏定方竟然不仅活得好,还一飞冲天了!
要知道,古往今天,能拜入鬼谷门下的,最终无不是一时豪杰!
此等际遇,堪称逆天!
“真是各有各的造化,小友前途无量!”凌敬也是服了。
感慨之下,他看向夏雨,赞道:“军师眼光不错,定方乃兵家奇才,将来必不坠鬼谷之名!”
“哈哈,过奖!过奖!”夏雨被搔到痒处,很是开心,招手道:“定方,来,给为师和凌先生倒酒。”
“诺。”苏定方也连忙坐下,给夏雨和凌敬斟酒。
看着杯着酒,凌敬没有喝,只是一脸落寞道:“敬才德浅薄,乃仓惶败军之徒,何敢劳军师大驾?”
夏雨皱皱眉:这是被打击到不想活了?
想想确有可能,越是自恃才高、骄傲无比之人,往往也越接受不了失败的巨大落差。
便如那项羽,平生逢战必胜,垓下只一败,便寻了短见。
“先生自谦了。”夏雨连忙安慰道:“虎牢关之战,乃天数如此,非先生计薄识浅。”
“夫英雄者,当顺势而为!”
“如今,大唐席卷天下之势已成,足见天命所归,先生正可一展所学,岂可自怨自叹?”
“是啊,凌先生,”苏定方也劝道:“老师可是在秦王驾前,为您力保。在下记得,昔日您自比管仲、萧何,那是何等的雄心抱负,难不成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凌敬怔了怔,想起昔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自己,不禁有些发呆。
夏雨知道,凌敬心动了。
这货多贼,赶紧又抛出猛料,一脸神棍的表情道:“先生可知,我鬼谷蛰伏数百年,为何今朝突然出世?”
凌敬猛抬头,对他这种文人来说,这种话题很勾人!
“那是因为,我鬼谷苦等了数百年的英主终于出世,他将开创华夏千年未有之辉煌盛世!”
“此等天赐良机,我鬼谷必须参予其中。”
“如此一来,不仅个人可以一展所长、流芳百世,我鬼谷学说也可光大于世,成为显学。”
“凌先生,英主在前,盛世在即,你确定要放弃?”
凌敬呼吸急促了。
自古以来,遇明主、创盛世,一展所学、千古流芳,这便是文人、武将最大的梦想。
夏雨这番话,仿佛勾魂魔音,顿时凌敬本已一片死灰的心境再起波澜。
“君子不打逛语,军师此言当真?”凌敬呼吸渐渐急促,眼睛也渐渐有了光彩。
“我以人格担保。”夏雨一脸认真,就差拍胸脯了。
“那这位英主是唐皇,还是秦王?”忽然,凌敬转移了话题,眼眸中闪动着狡诈的光芒。
那位大夏第一军师、也有鬼才之称的凌敬,又回来了!
“呵呵,自然是秦王!”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夏雨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唐皇只是过渡。”
“当然,此话只入你我三人之口,出了此地,我是概不认帐。”
苏定方呼吸急促了,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夏雨要把他推荐给李世民、谋个王府属官。
这是早早站队、预先谋划啊。
还是老师高明!
凌敬也目光闪动,忽然道:“既如此,某只降秦王,不降李唐,可否?”
好家伙,真鸡贼啊!
夏雨瀑布汗,佩服的一竖大拇指:这要求,看似没区别,但其实大有区别,深意无穷!
“行,我代秦王殿下答应了。”
“来,我们满饮此杯,庆祝凌先生重获新生、前程似锦。”
……
当日,凌敬降唐,李世民任命其为秦王府学士兼记室官,官职从六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