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四。
下午,李世绩、王君廊率军进抵虎牢关下,在城池十余里外,依山傍水处扎下营垒。
说来,李世绩是很得意的。
他出兵不过二十余天,便连下十州近百城,如此飞一般的速度,让他简直如在梦中。
虽然主功不是他,但白捡的功劳谁不喜欢!
王君廓做为副将,自然也有分润的,所以,心情一样很美丽。
这位演义中大刀王君可的原型,可没中那样侠肝义胆、忠心耿耿,反而是相当油滑,而且醉心于权势。
晚间,两人盘膝而坐,用短刀各削着一只烤羊腿,大快朵颐,十分惬意。
就在这时,有一名面色枣红,身形魁梧的大将撩帐而入,拱手见礼道:“大将军,王将军。”
“公谨来了,快坐。”李世绩笑呵呵招手。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张公谨。
此人文韬武略,无不精熟,而且忠诚谨慎,历史上,也是唐初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再次降唐后,张公谨主动引三千部卒与李世绩汇合。
所以,李世绩麾下,已经不是七千,而是一万人。
张公谨刚坐下,李世绩便问道:“公瑾可用过晚饭?”
“简单吃过了。”
“那寻我二人有事?”
张公谨略一犹豫,便道:“大将军,这虎牢乃天下雄关,极其易守难攻,末将心中不安,想问问您可有谋划?”
说真的,要想攻取虎牢关这样等级的天险,正常没有十倍的兵力优势,想都不要想。
但是,关中郑军有精兵七千,而唐军却只有一万人。
就这么点兵力优势,李世绩却气势汹汹率军直扑虎牢,这让张公谨心里很是没底。
情报显示,窦建德已在洺州汇集十万大军,粮草齐备,随时可能南下。
徐圆朗、孟海公,那是草寇之属,实力有限,就算拼了老命,也挡不住窦建德多久。
汴州、管州、荥阳,都是新附之地,兵力也只有数千人,更是挡不住。
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拿下虎牢关,等夏军杀至,战况便会立即糜烂,大好局面付之东流。
所以,看着李世绩、王君廓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张公谨十分疑惑。
毕竟,李世绩虽然年轻,却成名已久,不像是不靠谱的人,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呵呵!”李世绩和王君廊闻言,都是笑了。
很显然,他们得了夏雨的吩咐,那是心里有底,半点不慌,可人家张公谨不知道啊。
“公谨勿忧!”
“虎牢之险,本将自然知道。老实说,就凭咱们这点人,十年也别想硬攻下这虎牢关。”
“不过,公谨放心,虎牢再险,咱们也不用打,完全是唾手可得。”
李世绩一脸胸有成竹的淡定和得意。
张公谨瞠目结舌:唾手可得?李大将军,你莫非是在做梦?难不成,那王行本会投降?
“是啊。”王君廊也一脸神秘道:“公谨只管安坐,一切尽在掌握。”
张公谨却越发迷惑,不知道二人哪来的迷之自信,苦笑道:“二位将军,还是别卖关子了,某这都快急死了。”
“哈哈哈!”李世绩大笑,略略透露道:“不瞒公谨,我家军师早已在关中伏下暗子,只等我大军一到,便会里应外合,取虎牢如探囊取物。”
“所以,请稍安勿躁,只管安心等待便是。”
张公谨瞠目结舌:这么神的吗,这可是虎牢关啊!
他忍不住道:“两位将军,这夏军师究竟是何等神人,竟能如此决胜于千里之外!?”
这一两个月,夏雨的大名可是听得他耳朵都快出老茧了,传言是神乎其神。
张公谨一向谨慎,总以为是夸大其辞了。
李世绩一脸佩敬道:“军师之智,胜过孙膑、张良,有神鬼莫测之机、天马行空之妙。”
“某一生向不服人,但有二人,却是心服口服。”
“一是秦王殿下,二便是军师。”
“军师用兵,偏于诡奇,每战必料敌先机,不能声色引敌入彀中,然后毕奇功于一役。”
“又或者计不如何处来,从敌完全意想不到之处,谈笑间便让其灰飞烟灭。”
“某总有一种感觉,天下局势,尽在军师心中,天下英雄,尽如军师棋子,神鬼难敌也!”
听得李世绩一顿神乎其神的猛吹,张公谨差点都以为对方在讲神话故事。
“天下间竟有如此神人!”张公谨一脸愕然,他没想到,李世绩对夏雨竟也如此推崇,不禁颇为敬仰道:“他日见面,必要好好结交一番。”
“当然可以。”李世绩笑道:“军师为人洒脱不羁,也没架子,还是很好交朋友的。”
三人正说话间,帐口进来一名亲兵,禀告李世绩:“大将军,夜不收在营外抓获一名可疑之人。此人声称有十万火急之事,一定要亲自跟您说。”
李世绩心中一动,连忙道:“快带进来。记住,以礼相待,莫要动粗。”
“诺。”
亲兵走了,王君廓马上急道:“大将军,你看会不会是军师的暗子?”
“有可能。且等人来了再说。”
须臾,亲兵带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虽然穿着平民的葛布粗衣,但身材魁梧、气势非凡,有着军人特有的彪悍气。
李世绩是何等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此人绝非泛泛!
他不动声色:“某便是大唐后军大将军李世绩,阁下是何人?又有何十万火急之事?”
年轻男子闻言,连忙拱手,恭声道:“见过大将军,某乃虎牢关副将沈悦!”
“沈某虽在郑营,却一向心慕大唐,尤其是秦王殿下英明神武,战无不胜,更是让某景仰非常。”
“此次,听说大将军率军来取虎牢,某不胜欣喜,当即乔装潜出关城。”
“若大将军信得过在下,某愿领本部兵为内应,助大唐取了这虎牢关,以为见面礼。”
李世绩、王君廓、张公谨相视一眼,心里那叫一个服气。
什么叫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这就是啊,厉害了,我的军师!
见李世绩三人都不说话,面色还有些诡异,沈悦有些心急。
他以为是自己来得突兀,对方不信。
当然,如果天上突然掉下块大号的馅饼,他也不会轻易相信,谁知道饼里是不是有毒?
“大将军,沈某确实是诚心来降——”
“且等一等。”猛然,李世绩摆了摆手,在沈悦一脸莫名其妙的神情中,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取出一只小小的纸卷,麻利展开来一看,上面只写着两个字:沈悦!
李世绩顿时放了心,这对上了号,他就不怕错把冯京当马凉了。
“哈哈哈!”李世绩仰天大笑,当即起身,一脸热情的拉着沈悦的手:“原来沈将军是自己人,某已恭侯多时了。”
啊!?
沈悦一脸懵逼,吃惊道:“大将军知道某要来?”
“当然!”李世绩一所理所当然道:“某出兵前,军师就交待了,到了虎牢关下,自有内应前来配合。”
“你瞧。”他将手中纸卷递给沈悦。
沈悦一看,上面果然是自己的名字,不禁瞠目结舌:这真是见了鬼了!自己虽然心向大唐不假,但真正下定决心降唐,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
知晓者,更是仅有自己的几个心腹。可这唐人却似早早就知道了,这尼玛也太不可思议了!
难不成,正如传说中所言,那位大唐军师夏雨真有神鬼莫测之机!?
“这、这——”沈悦那是一脑门子浆糊,吃吃道:“夏、夏军师如何料到某会投诚?”
李世绩一愣:兄弟,你和军师都商量好了的事,现在装傻有意思吗?
忽然心中一动:也许不是装傻,是军师另有交待?明白了,定是军师不想太出风头,惹人眼红。
这次提前安排,肯定是动用了‘鬼谷门’的力量。
如此无孔不入、神通广大,难保有人不会恶意揣测、造谣中伤。
李世绩是聪明人,瞬间脑补了很多,自以为了解了夏雨的心理,哈哈大笑道:“明白,明白。鬼谷一门,自有神算,虽然沈将军不识军师,但军师早算到将军是自己人了。”
王君廓、张公谨也很鸡贼,瞬间也会意地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如此。”
好吧,一帮聪明人!
沈悦张了张嘴,他感觉李世绩这样说似乎有问题,但是,哪里有问题,他却又说不出来。
“呃,来来,沈将军快坐。咱们讨论一下,看如何取了虎牢关。”李世绩机智的扯开了话题,夏雨不想谈过程,他也只关心结果,皆大欢喜。
“呃,好吧。”沈悦也不再多想,他连夜潜出关,可是冒了极大风险的,不能多耽搁,必须尽快把事谈妥。
纵有疑问,日后等见了夏雨之面,再问不迟。
或许,人家真的有神鬼莫测之机、通天彻地之能,早就算到了呢?
当下,三人密议良久,约定明晚献城的一应事宜,沈悦这才悄然返回,又潜回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