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卿鸢在梅姨的细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多年身居高位的她,生性寡冷。
话,本就不多。
药来了,就乖乖喝药;饭来了,就乖乖张口。
平日里除了梅姨,也就只有姒卿沄姐弟俩,常伴左右。
紫竹苑倒也还算安静。
而她这副寡淡的模样,倒也符合原主遭受变故后,沉侵在悲伤、自责的低落情绪。
朝夕相处的梅姨和姒卿沄姐弟,竟然没发现这具躯壳,换了芯。
“鸢儿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鸿福斋的豆糕,可甜了。”
“鸢儿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榕巷的酒酿,可香了。”
“鸢儿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
日复一日,每一次姒卿沄踏入紫竹苑的第一句话,便是跟姒卿鸢展示她精心挑选的美食。
可惜,沉侵在自己世界里的姒卿鸢,一次都没品尝过。
“鸢儿姐姐,你别这样好不好,你理理沄儿。”
姒卿沄握上姒卿鸢的手,乞求道。
“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阿娘让我今夜留在紫竹苑陪你。”
阿娘说,新娘子就应该要开开心心的。
可鸢儿姐姐这模样,哪有开心的迹象。
“鸢儿姐姐,我打听过了,其实未来姐夫,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堪,他其实挺好的。”
“不说别的,单论长相,堰城无人能及,当然除了鸢儿姐姐你以外,我的鸢儿姐姐是天底下最漂亮的人。”
夸赞的话语,得不到回应,姒卿沄却不在意。
细心帮姒卿鸢摘掉鬓上的最后一朵珠花,把人搀扶起身,送进被褥里。
堰城的习俗,新嫁娘出嫁的前一晚,需要姐妹陪床同睡。
“听说,每年三月三的望仙盛宴,一半的人气,都是冲着他而去的。若非他脑子不行,想嫁他的人,多了去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后,姒卿沄及时住了嘴,手足无措的望了望面无表情的姒卿鸢,又偷眼望了正在退出屋内的梅姨,最后无奈的低下头颅,缩进被褥里。
“算了,不说了。”
“鸢儿姐姐,我们早点睡吧!明天早上还要早起呢。”
昨日,姒卿沄问她阿娘,为何祖母要这般狠心,难道从前祖母对鸢儿姐姐的疼爱,都是假的吗?
回想过去。
二伯母虽然不合祖母的意,但对体弱的鸢儿姐姐,却是极为疼爱的。
二伯母也从不拘着鸢儿姐姐,从小鸢儿姐姐只要在二伯母那里受了委屈,便喜欢往祖母院里跑,每一次祖母都会耐心哄她。
只是上次却未能如意,鸢儿姐姐在得知柳姨娘,有意要让她替嫁时,跑到祖母那里寻公道,求庇护。
却换来了罚跪三天三夜的结局。
这一跪,把好好的一个人,跪成了傻子。
纵是如此,祖母也执意要把人嫁到尹家,就连鸢儿姐姐醒来后,祖母也只来紫竹苑,看望过一次。
“你说那尹家是不是有毛病呀!你都成这样了,他们怎么还要你嫁过去!”
临睡前,姒卿沄嘀咕了一句藏在她心底的疑问。
她问过她阿娘,可她阿娘道:人心难测。
如今她问她的鸢儿姐姐,如同石沉大海。
“是呀!她都落得这般下场了,尹家为何还要娶她。”
给傻子少爷娶一个傻子媳妇?
看来这尹家,也未见得有多在意尹幕川这个嫡长子嘛!
可眼下……
难道她真的要嫁人不成?
待姒卿沄睡着,姒卿鸢悄然起身,望了望窗外守门的两道影子,无声的叹息。
行至窗前,她仰望着星空下的圆月。
单论月色,今夜是极好的!与她从前的长生殿的观感无异,可呼吸间,进入鼻尖的咸湿空气,却是那么的陌生。
就如同月色下的长影,也是极为陌生的。
那日打散原主残留的怨魂后,明显的感受到了灵魂与肉身的融合度,发生了变化。
意外的契合。
假若此刻,遇上了危险,以她现在的修为,想舍弃这副新身体,以灵魂状态遁逃,恐怕是做不到了。
这副新身体,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一般,牢牢地把她的魂体束缚。
“也不知是你拘了老祖,还是老祖的灵魂择的你。”
侧身,望向铜镜中的妙龄女子,愣愣出神。
“原来老祖这张被万千名门夫人,背地里咒骂的妖艳脸庞,也可以如此清纯?”
铜镜里的女子,与自己还是有区别的:过于稚嫩。
气质也不一样。
哪怕此刻,镜子里的女孩因为悲伤,冷着小脸。
也不及她身为千年老祖时的一分凌厉。
曾经的她,一席红衣,手执玄鞭……是畏惧的存在,又岂是一个为出阁的世家小姐,可匹拟的。
可惜!
可惜那样的恣意人生,恐怕她日后都无法再拥有了。
这副新身体,资质太差,差到让她怀疑人生。
对于五灵根修士,修习的法诀,她知道的虽然不多,但也有十几种。
这一天天的,她把所有的法诀都一一尝试,迄今为止,竟然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悟性,毕竟修炼……于她而言,是一日三餐,是刻进骨子里的肌理本能。
只能说,这副新身体资质太差。
差到她一个修界大佬,都无法点化的程度。
“若是今夜还不行,恐怕只能另辟新道,承了原主生母的衣钵,以武入道了。”
姒卿鸢如葱般的长指,轻轻点上镜中女孩的眉心,然后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转身离开窗边。
抱着最后一搏的决心,回到榻床上修炼。
以武入道,不是不可。
不过,那是她从未接触过的领域。
实施起来,恐怕要比修炼,难多了。
如果可以选择,她不想轻易踏入陌生的领域。
“鸢儿姐姐。”
感受到周围灵气的变化,床上熟睡的姒卿沄含糊不清的呢喃痴语,人却未醒。
一股湿润的灵气充斥整个房间,源源不断的窜入盘腿打坐的姒卿鸢身体,没入丹田。
正努力疏导那些窜入灵气的姒卿鸢,并没有注意到湿润的灵气里,藏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湿意。
那是从熟睡中的姒卿沄身上散发出来的。
“鸢儿姐姐……”
仿佛陷入了梦魇,姒卿沄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在被人,不断的抽离体内,仿佛就要被抽干似的。
她不安的痴语。
叫出口的却不是她最信任的娘亲,而是病弱的长姐。
待她醒来,房间里挤满了穿着喜庆的丫鬟,进出的脚步匆忙有序,都在伺候今天要出嫁的姒卿鸢。
“弄珠,给我倒杯水。”
捧着水杯,靠着床沿,姒卿沄还在抱怨:“今天怎么这么渴。”
望了眼,铜镜前的姒卿鸢,她无声的笑了。
“阿娘果然没骗我,新娘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
“鸢儿姐姐,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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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一个姐夫,32岁,急性重症胰腺炎,住进了icu……
糊糊想说,生命可贵,健康是福。
宝贝们,高考在即,注意保护自己,注意休息。
祝所有的学子,都能考出好成绩!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