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晏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忙于寻找某个孩子的下落。
前一天操场围坐后,芥子就失踪了。
“她是本地人,但性格比较孤僻,一直独来独往,连吃饭都是背着我们吃,我们每次找她都被她拒绝,后来我们也不去了。”小女孩说完,战战兢兢的往四周看了一眼:“听说他们家是禁忌结合,有前科,所以在她父母被放出来之前她都得和祖母生活。”
禁忌这个词晏景再熟悉不过。
帝国的婚姻和生育都有严格的规定,比如王亲贵女只能和同等家世的异性联姻,商贾政要不可与同行业者结合,B级以上优质基因不可自主择偶等等。
生育方面,A级以上精神力无限制,BC级只可有一或两个孩子,至于其他,则需要申请,申请通过了才可以怀孕。
按照他们的意思就是筛选优良基因,慢慢的淘汰次级人类。
这也造成了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精神力或者低阶人类在哪里都遭受排挤,只能成堆的往郊外跑,干那些走私盗猎之类的活计维持生计。
如此循环,表面上的帝国光鲜亮丽,连建筑工人都是中阶人类,然而真相是,多达百分之十的普通人都成了迫不得已的罪犯,流落到了其他星球。
晏景曾经见过他们撰写法案,长达三百多页的婚姻法,让他咋舌。
显然芥子也是这些‘违法’人类的的结合产物之一。
晏景发挥了自己善辩的本质,巧舌如簧的诓着其他人。
“她也是同学,教材里说了互帮互助不能抛下同伴,芥子又是在和我们讨论之后失踪的,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找她?”
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的终端还跟着身体放在联盟的重症病房里,现在这个根本不支持他入侵网络,更何况,茵莱作为一流军工学校,对信息防护做的很严密。
而刚才他去询问时,得到的消息是学校会处理一切,让他不要担心。
当然晏景也明白,它们就是准备冷处理。
茵莱崇尚公平,他们会接收芥子这种凭借实力考上学校的学生,但并不会给予优待,甚至会表明她的人生经历,让同班同学看情况相处。
父母私自结合还在坐牢,家中祖母年迈,哪怕她死了,连个讨说法的人都没有,学校当然不会管。
但这和晏景以人为本的理念冲突。
很快,安吉就给出了答复:“芥子的家在八角街三五巷子659号,离这里不远,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那是一片城中村,也是茵莱最后的普通人聚集地,听说过两天就要以影响美观的理由推倒重建,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居民补偿。
安吉的财政处爸爸,真好。
晏景让安吉将地址发过来,自己出了门。
他以前也在茵莱待过两年,因此熟门熟路,骑着共享飞艇很快就到了。
他真的没想到以古董交易为名的八角街后面还有这样一块地方——一整片胶囊状的房子蜗居在方寸之地,外面堆满了杂物,黑色油脂和糜烂的不知名黏状物堆放在下水道口,落满了苍蝇,而每家的门都是用废弃的铁片或者工业废品做成,看起来就是装个样子,不挡风也不挡雨。
晏景完全想不到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
像晏景这样光鲜亮丽的人类在这里并不常见,衣衫褴褛的人们好奇的探出头,又飞快的缩回去。
“你们认识芥子吗,她在茵莱学院读书。”晏景看了半天,只找到了一个愿意搭话的年轻人。
男人仓惶点头:“在最末尾的那家,那小姑娘下午回来就没出过门,我女儿去找她玩也没叫出来。”
“今天下午吗?”
男人摸了摸头,囫囵道:“我这记性不太好,好像是刚才又好像是昨天…算了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这时候晏景还没有太担忧,但到了门口看见里面的情形,他一下子心跳空了一拍。
堂屋正中央摆着一副棺木,看起来有几天了,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腐败气息,从鼻腔一直窜到内脏,让人呼吸不过来。
晏景大声叫了几声芥子的名字,并没有回话,他对着空气说了句抱歉,然后弯腰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一览无余,甚至就是一整间,棺木旁边堆满了杂物,两边各有一个帘子,似乎是睡觉的地方。
几乎是无处下脚,而且整个空间灰扑扑的,全靠着顶棚的破洞才能堪堪有一点光亮,这也是大部分被帝国流放的普通人的现状。
晏景表情冷硬的走过去,到了棺材面前。
里面躺着的是个老人,鹤发鸡皮,干枯的像一颗老树,从身上的尸斑来看,起码走了三天,然而奇怪的是,有尸斑尸臭但并没有腐烂。
要知道这虽然是晚夏,但天气仍然炎热。
晏景蹙眉,将这里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东南方的木堆中找到了芥子。
准确来说,是芥子的尸体。
晏景看着昨天还在侃侃而谈的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家,和自己的奶奶一起,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芥子的身体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晏景头一次乱了阵脚。
现在为了节省土地和资源,死亡的人会有专门殡仪机构,无痕处理,将骨灰制作成钻石留给亲人,只需要花费很少的资金,所以他不太能理解芥子的奶奶为什么去世这么久没人收尸。
而芥子又为什么暴毙?
晏景弹出终端,准备给学校打个电话,但不知道是劣质还是怎么,一直连不上星网,他将芥子的尸体抱着放到了床上,来到门外。
终端还是一片红。
奇了怪了,往常星网也没有这么难链接,今天好像出了什么大故障一样。
他正准备自己找东西维修时,终端传来一声熟悉的喂。
与此同时,“晏景同学,你在我家干什么?”
晏景顿时僵直在原地。
因为从地上纤细的影子中,他看见了一个本不该站在背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