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上午,何成来到周国舅府上,只说要找许滔。看门的仆役不认识他,便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许滔竟然亲自出来迎接。
“哈哈哈,何兄,真是稀客呀。”许滔满脸笑意。
何成拱手道“恭贺许兄,听说小公子满周岁了,这可真是喜事一桩啊。”
“哈哈哈,多谢何兄美意。”
两人客套一番,来到书房坐定,下人进来摆上茶水。许滔随口解释道“二位郡主往东城外的澄明佛堂中为孩子进香去了,这些事情,我们男人照例是不喜欢跟着的。”顿了顿,又道“国舅与秦大夫一早便入朝中议事去了,故而府上只有我一人,哈哈,闲人一个。”
秦栩,右谏议大夫,许滔的连襟。
何成喝口茶,恭维道“许兄好福气呀,年纪轻轻便娶了郡主,孩子也有了,每日悠游快活。不像我们,打打杀杀的,难有安定日子。”
“哎,这孩子哪算得上是我的呀。”许滔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随即又换上一副笑脸“何兄年少有为,陛下钦点五品校尉。国舅若是在府中,定要见一见你。”
“许兄谬赞了。”
许滔也不再兜圈子,径直问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何兄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
何成斟酌言辞,淡笑道“实不相瞒,我与巡防营的李皝将军,这两日听说贵府上要在月明楼设宴,大会宾朋,珍馐佳肴,应有尽有。不知,许兄,哦,还有国舅爷,能否容得下我们两个,为小公子道一声贺,蹭一口饭吃啊?”
瞄了瞄堂中无其他人,又低声道“我听说,这次,有不少朝中的重臣也会来。何某与李将军,也想,结交一二啊。”
许滔闻言,脸上会意地笑着,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开口道“何兄与李将军,皆是贵客,二位若能光临,我周府上下自然是荣幸之至。”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恕在下直言,何兄想来赴宴,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何成苦笑道“许兄有所不知,何某二人本来在巡防营中做事,每日巡视街头,倒也自在。可最近,被那天都府的主事马修设计,卷入到了一宗什么官员掉包的案子里面。唉,这其中的水深得很啊,不是得罪这个就是得罪哪个。吏部的郑侍郎,刑部的褚侍郎,天都府的周大人,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可都想揪着这个案子做文章,可怜我们两人夹在其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哈哈哈哈,所以,才想借赴宴的机会,找找人,攀攀关系,看能否把我们调回去,别再掺和这个案子了。”
许滔闻言,点了点头,大概是信了。过了一会儿,问道“我有一言,想请教何兄。不知,你对当今的那位太子殿下,看法如何呀?”
“这——”何成心下震骇,一时不好接话,犹疑道“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是国之储君,自然是英机神断,韬略过人啊。”
“呵呵呵。”许滔站起身,微微冷笑道“世人都说,太子纯质,仁德有余,勇毅不足。莫非何兄未曾耳闻?”走到堂中间,转头又道“我也不瞒你,此次在月明楼设宴,对外发出的请柬也很少,并非是我周府不懂礼数,不欢迎诸位,而是另有隐情。”
“哦?许兄的意思是?”
“如今陛下龙体欠安,魏王势大,太子又很久不在京城中。朝臣们都猜测陛下有意传位于魏王。虽然这不过是坊间传闻,但耐不住人心骚动啊。前几日,太子南巡归来,朝中拥护太子的一些人希望能为他出谋划策,稳住局面。可陛下早有严令,不许朝臣结党,更严禁东宫和亲王们与外臣结交。所以,这些想拥戴太子殿下的臣僚们都尽忠无门。我岳丈是皇后之兄,太子的亲舅舅,自然要为他分忧解难。故而借小儿满周岁之名,在月明楼设下宴席,把诸位亲附太子的朝臣们请来,联络一下人情。”
何成一听,顿觉难办,且不说这结党是皇帝的大忌,若是被人告发,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况且,人家一堆太子派系的人聚会,说不定还要商议些耸动朝廷的大事,自己和李皝呆坐在一旁,岂不尴尬?
也许是看出了何成的疑虑,许滔笑道“何兄不必为难,这照旧是寻常的宴饮,只是把大家请到一处,联络一下感情,并不是什么结党密谋。这点分寸,我们还是知道的。”
何成心下稍定,拱手道“若是如此,再好不过。”
“哈哈哈哈,何兄多虑了。你与李将军都是青年才俊,若能赏光,我们自然夹道欢迎。只是毕竟有些隐情,还是应该先告知于你,免得二位到了宴会上,再生疑虑。”
何成心道“反正我不过是进去换个衣服就走,你们那点儿弯弯绕我就当没看见。”
于是坦然道“多谢许兄提醒。何某与李将军定当谨记在心,绝不会生出任何事端。”
“哈哈哈哈,何兄客气了。既然何兄心意已定,我们自然在月明楼恭候大驾。何兄可稍坐片刻,许某这就去准备请柬。”
“多谢许兄。”
何成这边在书房中等候,许滔出了门,却径直往府外走去。沿小巷一路走到尽头的另一栋宅子门口。
“咚咚咚——”
随着吱呀一声,从里面走出来另一个瘦削的青年人,见是许滔,脸上有些不快,一边开门让他进来,一边问道“怎么大白天就过来了,你府里没人跟着吧?”
许滔笑道“你放心吧,今日他们都出去了。”
“还是谨慎些为好!”
许滔点点头,问道“名单都准备好了吗?”
瘦削青年走到里屋,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许滔“都在这上面了。”
许滔打开一看,第二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名儿
范阳王李暹
驸马都尉陈宗儒
左散骑常侍,通议大夫萧绰
兵部侍郎贾羡
中庭监秘书郎和骏
太子府少詹事刘珣
给事中,承直郎王臻
灵丘都督司马德威三子、游击将军司马慎
巡防南营校尉杜绍京
桂林郡王窦庆明之子窦和贞
尚书右丞高允次子高闰
河阳观察使姜元同之子姜琰
潭州刺史乔宏礼之子乔元仪
金州刺史孙处约之子孙谪
户部员外郎杨彻
东宫左庶子蒯赟
太子府侍读学士戴正伦
太子府侍读学士张峤
翰林岑恪
翰林李境元
翰林卢承续
“这里面既有宗室亲王、六部郎官,又有藩镇和外州刺史的子弟、翰林院的文士。这不叫结党,什么叫结党?只要把它呈报上去,别说是国舅,便是太子本人也脱不了干系!”瘦削男子说道。
“好哇,大事可定!”许滔笑道地合不拢嘴,随即有些神秘地对那瘦削男子道“我看这名单上还可再添两个人。”
“还有谁?”
“河间王之子,巡防营参将李皝。西平郡王次子,御赐五品金捷校尉何成。”
瘦削男子大惊道“他们不是巡防营的人嘛,怎么会?”
“他们给天都府当枪使,被吏部郑升那帮人逼得走投无路,想借机攀附太子。”许滔的脸上闪过一丝疯狂“我看,正好可以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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