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听是彭城王,正错愕间,一旁的那泼辣妇人已按捺不住,走上前冷笑道:“呵,我不管你们是这个王,还是那个王。谁敢管老娘的事儿,老娘就让他城外的龙王庙里趴着当乌龟。哼,你们以为现在还是旧时,姓了一个李就能吓得别人一哆嗦。实话告诉你们,这些年,天都城里的王爷我也算见过不少了,摆谱的,耍横的,怎么,到头来不还是要跪下来,乖乖求我放他们一马。你们两个,又能翻起什么浪来?”
此话倒也未必是假的。仁宗北迁,为充实人口,传令全国各地的李唐宗室一同随行,统一供养。结果,各地散落的七辈子八辈子和皇室有亲戚血统的李姓族人纷纷来京,都称王。但由于源源不断来的人太多,朝廷无力兑现承诺。开始时还按月发放几两银子,几斗粟米,后来干脆就不管了。这些人在京城无着落,穷困潦倒,但依然不去王号,以远支宗室自居。时间一长,这皇族姓氏已然不值钱。
李皝闻言大怒,又要上前厮打,那妇人也毫不相让,又要打起来。彭城王身旁的那位黑衣首领连忙架起刀暗暗护住王爷。
这时又有一伙人赶到,原来是那泼辣妇人搬来的救兵赶到,快有二十余人,与巡防营这边的军士不相上下,都拿着木棒铁钩等武器。两厢团团围住,一触即发。
这妇人以为李皝等人不过又是两个潦倒王爷,又见自己这边的声势大增,越发膨胀,传令手下道:“把他们往死里打,打瘫了的卖去庙中乞讨!”
这时,那位清瘦的彭城王李殷终于有所动作,他对李皝与何成道:“你们巡防营办案,本王不插手,只是若有人想威胁本王,惹出了人命,自然也怪不到我的头上。”说罢,便对一旁的黑衣首领使个眼色,转身走回到琼华苑中,搂过一旁的艳丽女子,坐在堂上看戏。
李皝二人闻言大喜,巡防营自然不会威胁一位王爷的安全,这话表面上是对他们说的,其实是在警告那妇人。
果然,那妇人听到李殷所言,更加暴怒,指挥身后大汉扑上来,与巡防营众人战作一团。这时,彭城王带来的那几个黑衣人也抽刀加入了战斗,与那妇人的手下厮杀起来。这几人武功更加精进,尤其是为首的黑衣人,连刀都没抽出来,挥舞着刀鞘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巡防营的军士见了如此神助,更加奋勇。李皝平日里治军严格,赏罚分明,推崇刚毅勇敢的品质,这些士卒常效死力,唯恐落于人后。
不多时,那群大汉便被打的连连后退,十来个歪歪扭扭倒在街头痛呼,剩下的聚在一起往后退却。那妇人见了,怒不可遏,骂道:“你们这群丘八,还敢打伤我的弟兄,老娘——”
话还没说完,脸上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被打的一个趔趄栽到地上,顿时哭天抢地地叫唤起来。那黑衣人径直提着她走到琼华苑里,进得堂中,扔到李殷面前。李皝二人见状也跟着走了进去。后面的一群大汉眼睁睁看着,却没一人敢上前,只好聚在一起围拢在店外不敢靠近。
李殷见状,又吃了两颗荔枝,若无其事地站起身,转头又对一旁的艳丽女子媚笑一阵。这才走到那妇人跟前蹲下,狎昵笑道:“我有一个酒童,去街上买酒,你看见了吗。”
“你说那个小杂——诶哟!”
话没说完,妇人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这次是王爷自己打的。打完这一巴掌,李殷径直起身,也不管地上呼喊叫骂的妇人。走到那黑衣首领面前,低声吩咐一阵,便回到主位上,依旧是懒洋洋地躺着,与侍妾嬉戏。
那黑衣人的首领当即领命,把那叫喊的妇人带到门口,远离李殷的视线。随后走出堂外,便径直抓住一个大汉,要他带路去店里。那大汉虽见那泼辣妇人已被捆住,却还是摄于她的威势,磨磨唧唧不敢答应,竟被那黑衣首领直接捏断腕骨,倒在地上惨叫。其余人见状,这才熄了反抗的念头,有的径直跑了,其余的也跪在地上求饶。黑衣首领便再找一人带他去店中。
眼看这边事情快要了结,李皝下令赶走四周围观的百姓,又派一名军士回西营中报信,让他带大队人马前来收拾残局。
这边各自分头行动,忽然听到李殷转过头来,朝着何成的方向问道:“这位,便是何校尉罢。”
何成自打斗开始以来便跟随李皝行动,候立一旁不曾开口,这时突然被点名,只得迎上来行礼道:“下官何成,拜见彭城王殿下。”
“何校尉年少英发,颇似一位故人哪!”
故人?何成试探问道:“何某愚鲁,岂敢与殿下旧友比肩?”
李殷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好像滞住了,只缓缓转过头去,望着四周华美的装饰,嘴里低声喃喃念道:“前年送我曲江西,红杏园中醉似泥。江畔玉楼多美酒,仲宣怀土莫凄凄。甚好,甚好。”
说罢,又抓起酒杯,兀自饮起来。
不多时,那黑衣首领带回来一个人,原来就是开始时被妇人一伙抓住的少年。此时他的身上愈发狼狈,脸上脖子上添了许多伤痕,只是那倔强的眼神并未改变。
“览儿——览儿——”这时,忽然从李殷身后的随从中跑出来一个中年人,穿着破旧的粗布短衫,踉跄地飞奔上前,满脸涕泗横流,想要去抱住那少年。那少年一见这中年人,全身也微微颤抖起来,眼神中透出一种奇异的柔和,还有,悲凉。
“拦住他。”李殷淡淡地下令。
顷刻之间,便有两个黑衣人冲过去,把那中年人按倒。那中年人一边跪倒一边还在奋力挣扎:“览儿——”
李殷缓步走到那少年跟前,黑衣首领知趣地退到一旁。李殷看了看少年稚嫩的脸,忽然抬脚便把少年踹到地上,咕咚一声。少年疼的一抖,却死死咬住牙不叫出声来。
“览儿——王爷,王爷,求求您,饶了览儿吧,求求您了,他才十一岁啊,王爷!”
一旁的中年人急的满头大汗,不住地磕头求饶。李殷理都不理,又抬脚狠狠踢了几下,边踢边骂道:“你这狗奴,如此蠢笨。我教你去打酒,你自去便了,却惹出这般祸事,搅了我的雅兴。我看这府上,也留你不得了。”
少年终于支撑不住,痛呼出声。那边的中年人还在不住地求饶。
李皝见状,有些不忍,刚想上去劝阻,结果碰上李殷冷冷的眼色,只得退了回来。
李殷踢累了,从一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颤悠悠走到门口那捆起来的泼辣妇人面前,一脚踢到她的肋骨上,把自己也踢得站立不稳差点栽倒,骂道:“本王府上的奴才,你也敢动?”
那妇人本已叫喊嘶哑,挨这一下,疼的哭爹喊娘,又骂道:“杂种!野生子!今日你有种杀了老娘,不然,来日定让你尸身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