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出去找水的那三人回到庙中,发现里面那三具尸体,赶紧追了出来。
走到山路上,其中一人提议,不如放了何成自生自灭,三人继续往前走,去草原。反正山高林密,等巡防营赶来,自己早已逃出生天。
为首的那军官呵斥道:“蠢货!咱们此去是投奔人家的,结果呢?人家来迎接咱们的使者半路被杀了,人家要抓的人也跑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处置咱们呢?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那个小子,把他献给王子,咱们再好好赔罪,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其他两人一听,也不敢多说,赶紧沿着山路上找。几人没了火把,只得用打火石点燃松木枝照明。那禁军军官还是经验老到,竟然在一旁的树底下发现了血迹!
几人赶紧沿着血迹往前追,没多久就看到了前面逶迤着逃走的何成。
禁军军官大喜,赶紧带人往前追。
不对!怎么还有一人?
难道是来接应这小子的?
军官稍一凝神,打定了主意: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这小子,另一个杀了,赶紧往北赶路要紧!
三人分散着往何成这边威逼过来,此刻前面那黑脸汉子也发现了后面几人,对何成大喊一声:“你自己跑!”
说罢,提着刀就冲过来,要与那三人搏斗。为首的军官与另一名甲士截住大汉,三人杀得难解难分。剩下那个正是下午在赌场纵火的黑衣人,他见何成落单,径直冲杀过来。何成顾不得左腿剧痛,一只手撑地面挣扎着往前跑。谁料没跑多远,竟然出了密林,又回到官道上。
何成坐在地上,四面笔直平坦,被月光照得一览无余。那杀手也已追杀过来,不过四五丈远,提着刀威逼过来。
何成心知已是生死关头,从腰间拔出短刀,坐在路边凝视着那杀手。
“倏——”一声脆响划破了夜空,何成还没反应过来,面前那杀手已仰头倒地,脖子上竟然插着一支箭!
何成连忙回头,只见从大路拐弯后面突然窜出十多名骑兵,为首一人大喝道:“巡防营李皝在此!”
原来今日下午,李皝在白鹿街口撞见何成,心中就猜到顺来赌场出了事,等赶到现场,在赌场东墙根底下遇见了那两个重伤的军士,也猜到了黑衣人要走北门出城,何成已去拦截。李皝料到这其中有危险,竟然不顾巡防营的军令,一面先写信快马禀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西营巡防使张恭彻,一面亲率小队骑兵出城搜查,一直到午夜时分,才在官道上撞上何成二人,把他救下。
再说这头,何成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已然得救,忙用手一指左边的山林,对李皝大喊道:“林中还有两个贼人,有一黑脸壮士正与贼人厮杀,勿要错伤!”
这一喊,牵动全身剩余的力气,兼又劳累过重,竟然昏了过去。
李皝见状,一面命人把何成扶到马上休息,一面指挥军士合围入密林当中,果然看到那三人还在厮杀。李皝当即下令拿下了那两个贼子,又叫来黑脸大汉,问明了今天晚上发生的种种经过,这才率兵回城,起草文书上报朝廷。
再说何成,这一昏迷就昏迷了两日,再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床上,左腿处的伤势已经包扎好,全身又涂了许多药膏。何元庆虽然恼怒他自作主张落入险境,但毕竟算是立了大功,以后在朝中也有了一席之地。所以也没有责罚,只是命人看管好他,伤好之前不许出门乱跑。
何成只得在府中静养,看看书,打听打听街上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顺来赌场和翠尾楼闹饷事件的传闻,为下一步做打算。
醒来的第二日午后,何成在府中读书,忽然听到有人来访,本来并不愿见客,再问清时,才知道是李皝来了,连忙拖着病腿出门迎接。
一见面,何成就拱手道:“多谢李将军救命之恩,若不是李将军,何某早已身首异处,可惜我身上有伤,不能行大礼。”
李皝忙道:“何兄言重了,你助我剿灭贼寇,为朝廷除一大害,实在是忠义可感。李某做的,不过是分内的事罢了。”
何成也不多客气,把李皝请进书房中相谈。
两人刚一坐下,何成便问起闹饷事件的后续如何。李皝叹道:“我那日把情况都往上汇报了,巡防使大人也感觉事关重大,连夜陈奏给皇帝。皇帝初看到奏表,很是愤怒,在仁寿宫发了很大的火。但接着就给了批复,只说是禁军军官勾结回纥人作乱,并无他人牵扯,草草的就给结案了。这明显是想息事宁人啊。”
何成也颇为疑惑:“此事牵连甚广,除了禁军,还有顺来赌场、玄州府,还有那日姚公宴席间的细作。都还没查清楚呢。”
李皝同意道:“正是,此事疑点甚多,所以我今日才来打扰。虽然皇帝下令结案,可咱们一定还要查下去!”
何成点头,问道:“那日在街口,你说许二宝被杀了,我当时没有细问,只觉得对方动作好快。后来才想起来,你当时正在西营调兵,那对方又是怎么杀的呢?”
李皝答道:“说来惭愧,那日你走后,我在帐中准备调兵的文书,谁知杀手竟然直接伪装成送饭的军士,骗入许二宝的营帐内,直接将其杀死,然后又自杀。等我的亲兵发现时,帐中只剩下两具尸体!”
何成问道:“凶手的身份呢?查到没?”
李皝道:“是临城王府的一个花匠,没什么特别的,平日里都很老实,和朝中的事情从没有任何瓜葛!”
何成顿时惊道:“临城王?连他都牵扯上了?”
临城王李思忠,是僖宗的小儿子。当年僖宗即位两年就暴毙,留下了四个儿子。新掌权的仁宗为了体现自己的仁德(所以叫仁宗嘛),把自己的这些侄子们都封了王,享受和皇子同等的待遇。这些人都感恩戴德,在广德(仁宗的年号)和开宁两朝都表现得十分恭谨。到今年,僖宗的前三个儿子都已经过世了,只剩下最小的这个临城王。
李皝点头道:“是的,临城王。但没有证据表明他直接参与了此事。我们也都只是怀疑。更何况,这事儿一出,临城王自己就上表请了罪,陛下还下旨宽慰了他。”
何成不禁哑然失笑,这位雄猜刻薄的皇帝居然没有趁此事做文章,连敲打都没有就放过了,看来的确有意息事宁人,维持朝中的稳定。
“不过,据赌场老板所说,他们是在姚公宴席的前一天晚上,正好撞上了前去赌博的许二宝,并非提前就盯上了。可幕后的黑手居然还能在事发一天后就精确地暗杀了他。这只能说明,他们在赌场中一直有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