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逐渐老实起来的克莉斯,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又再次翘起腿、烟头叼在嘴边:“首先是自我介绍。哦,你就不用介绍了,主要是我介绍给你听。”
“我的名字呢,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只不过道上的人都叫我‘先知’,”他指了指自己,“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看到未来。”
看到……未来?
听着这个男人的话语,克莉斯眨着眼睛。
她觉得这个家伙多半是脑子有问题。
而对面的先知也耸耸肩:“好吧,这也正常。毕竟到现在为止,第一次见面就被我的名头给骗到的,除了赫尔墨斯那个家伙之外就没有其它人了。”
“不过呢,我确实是先知,”他靠在椅子上,“而且和其他的先知不一样,我能够看到很远、很远、很远的未来。”
听着这句话,克莉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所以你现在找我,就是因为我的未来有和你关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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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忘记自己在失去记忆不久之前,听到赫尔墨斯说的话语。
他说,“先知”需要她。
听着克莉斯的声音,先知打了个响指:“没错!智商不错,小鬼。”
他把烟头吐在一边,同时再次掏出一根点在嘴上:“不过你说的还有些问题,准确来说并不是我,而是未来的某个家伙。”
先知咬着烟头慢条斯理地说道:“不过呢,那都是之后的事情了。眼下你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我是把你的记忆回朔到赫尔墨斯对你动手之前,但是这不代表你待会儿不会回去。就算时间是凌驾于灵魂之上的法则,可惜我又不是时间本身。象是这样利用时间把你的灵魂重新聚合起来已经很取巧了,将你彻底整合在一起、反倒是不太正常。”
“所以很遗憾咯,”先知手指点着克莉斯,“现在的你只是暂时的清醒,马上你就又要回到那片混沌的状态。因为‘你’已经被分成两个了,一个在我的手里、而一个在赫尔墨斯的手里。”
闻言,克莉斯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为什么是我?”她问道。
似乎是猜到了克莉斯会问什么问题,先知几乎是秒答:“运气问题,或者说,命运就是如此。”
“谁让我是在这里和赫尔墨斯碰到的,又是谁让你恰好具备极高的意识强度呢?”先知摊开手,“只能说一切的机缘巧合聚在一起,成就了现在的你。毕竟命运就是这样,任何事务都是既定的。就跟那句话说的一样来着,哦,好像是什么命运馈赠、明码标价啥的……”
挠了挠头,先知看着克莉斯。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总之呢,你也不用太伤心。虽然说你已经‘死’了,但是也没关系——反正人总是要死的嘛。更不用说那种扯澹的未来,如果你能够活到那么久之后,恐怕还巴不得你现在就死了呢。”…
“不过可惜,这一点大部分的人都没办法理解。哎,谁让你们跟我不一样、没有见到那样乱七八糟跟一坨屎一样的景象呢?”
先知叹了一口气:“不过算了,人总得做点事情的。如果什么事情都不做,那么又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这么说着,他站起身、绕到克莉斯的后面。
“听好了,克莉斯·查拉克图,”他说着克莉斯的名,却用着她完全不理解姓,“你现在大概还沉浸在这片记忆之中无法自拔。我也能够理解——毕竟赫尔墨斯温养的魂魄实在是太过强大,更不用说她还经过了某个家伙的手,变得比原来更强了。”
“但是即便如此,你也应该记得,你可是‘魔女’啊。作为‘灾难’,世界是在你手上起舞的木偶。其他一切人类和异种都不过是你的棋子,你就是绝对客观中立的调停者,还是说你连这点自觉都没有了?”
说着,他喃喃自语道:“他吗的,我和你的关系就这么差?跟你呆了一百多年,还比不过那个家伙的几天?虽然我是理解那个家伙确实很有潜力、更有无穷的可能性,但是你未免也太过喜新厌旧了吧?”
闻言。
“你在……说什么?”克莉斯疑惑不解。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越发痛起来。
这大概是时间法则即将失去、而她的灵魂再次被割裂的前兆。
而站在她后面的男人则是叹息一声:“哎,没办法,养大的女儿肯定是要跟别的野男人跑的。”
“听好了克莉斯,之前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你都可以当作没有听进去。但是现在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
男人手按在克莉斯的脑袋上:“先知啊,如果你潜入了这个家伙的梦境,那么大概是能够听到我的声音的。为了让我的声音可以传达出去,我将她原本应该消散的记忆又偷偷倒退了一段时间。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瞒过赫尔墨斯。毕竟他在灵魂方面的造诣实在是惊人,而且也知道了我能够利用记忆倒退时间。”
说着,男人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得意:“但是他肯定猜不到,即便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我仍旧可以利用魔女的身体将她倒退回来,让这也成为‘克莉斯’的记忆之一。”
“得益于这个方法,我才能够在赫尔墨斯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一些事情告诉你。毕竟那个家伙为了制衡我,肯定不会主动将魔女融合、然后窥探克莉斯的记忆——除非他想要少一张恶心我的手牌,不然的话、这些记忆就是完整而隐秘的。”
抓着克莉斯的脑袋,男人的声音逐渐严肃起来:“其实我需要告诉你的也不太多,首先,你还没有忘记你的目标吧?潜入天渊之中,彻底终结异种。如果想要实现这个目标,那么你就可以利用好我给你的一切。”…
“还记得成为起源的方法吗?”男人说道,“骗过底层逻辑,因而衍生出了几种不同的方法。有苍白女士,有红蜘蛛,也有魔女自己独特的方法。”
“而成为起源之后,是不会再被时间束缚的。这也就代表着她们可以脱离时间的掌控,从此成为超越时间的存在。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坏消息,但是其实并不是。”
转到克莉斯的前面,直视着克莉斯的双眼、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起源不会再被时间所束缚,但是他们同样、无法被其他的底层逻辑给识别!这也就代表着,他们是整个天渊之中活生生的‘隐形人’!”
“异种的法则是依附在人类的法则之上的,因为某种特性,它甚至能够躲过其他底层法则的检查。但这是因为法则不具备意识,它们就像是死板的机器,而忽略了异种这么个错误的存在……不过,‘起源’不一样!作为已经脱胎换骨、不受底层法则识别的异种,她们不仅不会受到时间的影响,连异种法则的识别……对她们都没有用处!”
抓着克莉斯的头发,男人咧开嘴角:“听到这里,你大概能够理解了吧?”
“没错,异种的法则找不到、但那是对于一般人而言。如果是‘起源’,就能够找到!换而言之,起源就是你的探测器!”
完全听不懂。
克莉斯瞪大眼睛看着男人,完全理解不了这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她只是感觉这个家伙的表情似乎有些……兴奋。
“在我进入天渊的未来之中,我没有找到异种的法则,更没有办法斩断它,”男人声音逐渐放大,“因此,我开始想了一个办法。既然起源能够探测异种,那么我自己培养几个‘起源’不就好了?”
“又或者,我干脆自己也成为一个起源?”
他松开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笑容逐渐有些苦涩:“不过如果想要成为起源,我就得放弃人类的身体。同样的,在我不再是人类以后、时间的法则也将离我而去。所以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我估计、我会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来考虑到底是继续,还是转变自己的生命形态。”
“总之,我已经准备了好几个方案。不论是谁成为‘起源’,她都能够成为你的探测器。”
看着克莉斯,男人表情逐渐坚定起来:“我特意给韩千秋布置了养母、并且虐待她,然后引祁光过去。如果祁光看到了她必然会将她解救出来,而你要是想和官方搭上线、那么肯定会和祁光处好关系。这样的话,你就能够见到韩千秋,而韩千秋也会因为你身上和我带着类似的气息而对你有亲切感;”
“我将自己的能力展现给赫尔墨斯看,让赫尔墨斯想要和我合作的同时不得不忌惮我。为此,他就必须要找到制约我的办法。而当他第一次听到我‘特别’想要一个人的时候,必然会觉得这个人对我无比重要。而作为灵魂的大师,他肯定会选择分割灵魂。再加上他没有办法培养一个人作为‘圣人’,而且人类的灵魂也无法一尘不染。为此他肯定会选择让那个灵魂不断转世,让她时时刻刻都经历一模一样的遭遇,最后再回收……”…
“而第三个,也就是红蜘蛛。我很快就会去找季深,让红蜘蛛的灵魂寄托在季家的灵魂之中……”
坐在椅子上,男人大笑着说道:“这样一来,三个已知的‘起源’、三个信任着你的人类!这三个起源将会有绝对的把柄掌握在你的手中,你将可以彻底制约她们、彻底成为她们的主宰!到那个时候,她们将能够成为你的探测器、以及为你斩断异种法则的工具!”
他已经疯了。
这是克莉斯对眼前这个男人最深刻的感受。
这种疯狂并不是因为他的动作或者表情,而是他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已经穷极了一切的赌徒,在找到最后有可能翻盘的手段之后,直接将自己的一切全部推上牌桌、然后用通红的双眼看着桌子上面那些骰子一样。
想到这里,克莉斯尽管大脑越来越痛,但还是下意识地往里面缩了缩。
她有些害怕了。
这大概是一个正常人对一个已经输红了眼的赌徒最真实的反应。
而另一边,男人还在自言自语:“我猜你现在大概会问,这么推着让一个异种成为起源,那么中途死掉的那些人怎么办?”
“哈,所以说你的观念还是太过软弱了。如果死掉一百万人能够救一万亿乃至无穷尽的人类,那么为什么要在意那一百万人的生命呢?归根到底,道德、信念不过是社会加在我们身上的枷锁,没有必要过分遵循。”
“我疯了?大概吧,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我就彻底疯了。没错,我逃避了、这么大的责任我无法承受,我逃避了。但是我难道不也给你留下了能够解决问题的手段吗?这可是‘起源’,而且是你能够牢牢握紧缰绳的起源,都这样了、难道还说我不够努力吗?”
看着空无一人的旷地,男人的表情有些奇怪:“是啊,是啊,你总有话讲!你能够承受这个使命,而我不能!你们所有人都能,所以所有人都失败了、都重启了、都倒退了、都成为了时间的养料!而我呢,虽然我逃避了,但是我却成为了你们破局的唯一关键!”
“我当然知道会死很多人,但是如果没有死这么多人、那么未来会死更多!你能够找到更好的办法吗?连赫尔墨斯这样浸淫了数千年的人都没办法找到时间,你难道能够掌控时间、将一切彻底倒退?!如果不能,就乖乖用我的方法!牺牲这三个异种,牺牲她们成为‘起源’路上的一百万人!”
短暂的沉默。
片刻以后,他重重地砸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大概彻底疯了,”男人自言自语道,“我竟然会幻想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跟我争吵,明明你和我都知道——先知的未来之中,是不可能预知的。”
“或许我真的希望有一个人能够过来骂一下我吧,毕竟这真的是……”…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
不过克莉斯已经头晕目眩到几乎难以理解他的话语了。
就在她的意识彻底要被撕裂开以后。
她听到了那个男人最后的话语,以及他把手按在自己头上的温度。
“我逃避了,我知道,我是个可耻的、贪生的罪人,”他说道,“但是我想要解决一切的想法跟我们一样,跟所有人都一样。”
“死了很多人、我所爱的、爱着我的、我讨厌的、讨厌我的,都死了。作为走的最远的人,我经历的痛苦比我们其它人都要多。我这句话并不是在辩解什么,我只是在说……我已经赌上一切了。”
“如果真的事不可为,我会尝试自己成为异种。这并不好受,你和我都知道,异种的诞生是扭曲了一个人的思想和意志。而我们思想执念深处最深的是什么?”
“对啊,没错,‘先知’,这就是我们执念最深的地方。这个禁锢了我们身份的,让我们超越其他人的东西,会成为扭曲我的根源。从我的意识之中扭曲出来的异种,大概会成为对先知执念最深的人。不过不用担心——我会杀了诺查丹玛斯,他对你不会有影响。”
说着,他苦笑了一声:“不过,大概我会失败吧。”
“我很抱歉,真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克莉斯的灵魂彻底断裂开来。
在一片黑暗的空间之中。
庞大的克莉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黑暗空间之中的红围巾。
“先知?”她说道。
此时此刻的她看起来已经不仅仅像是克莉斯了。
反而更像是克莉斯和……宋清辞的结合体。
白令默默地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魔女,以及远处的宋清辞。
“我确实没有想到,”他拉开自己的红色围巾,露出苍白的脖颈,“你做了这么多,但是又有什么意义?”
“不管杀了多少人成就最后的结果,这些死亡的人都是死了,这一点是不会变的。毫无疑问,因为你大胆的计划而死的人很多、未来可能会更多。”
从自己的口袋之中掏出药剂,白令慢慢推进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就让我来彻底终结这一切吧,”紫色和红色的光芒在他的童孔之中流光溢彩,“时间很难搞定吗?我猜不是吧?”
“我不但会彻底斩断异种的法则,我还会将时间法则占为己有。我要把一切都倒退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没有人会因为怪物而死,没有人会被扭曲成怪物。同样没有人,会在痛苦之中自我折磨。”
头发一点点从黑色变成灰白,白令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管出了什么问题,我都会解决掉。如果我解决不掉,那么我就自绝。让下一个来处理这个问题,我会给我下达最深处的暗示,让我能够毫无障碍地接受拯救世界的一切——哪怕为此死掉一万一千万次,都是一样的!”
“我倒要看看,这个把枷锁背负在我身上的‘时间’,到底是脑子多有病的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