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丁炎好好休息之后,白令就站起身。
此时此刻这个村子里已经聚拢了不少学员,他们都是从各个地方被嘉宁的人给劝过来的。
说来也挺好笑的,这些嘉宁的人本来不少都是委员会特地安排的“怪物”和“NPC”,原本要么半死不活要么面目狰狞,几乎都快要和这些学员打起来了。
但是没一会儿,这些人怀里的通讯器都响了起来。
在通讯器的声音回荡在战场上的时候,哪怕是再怎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也不由得微微一窒。
很快,这些“怪物”和“NPC”举手示意,自己需要接个电话。
学员们也点头表示理解,收起武器靠在旁边的树上,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看着那些嘉宁的人把电话打通、然后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说着啥。
估计这些学员内心也挺憋屈的。
本来打得好好的,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双方不得不停止战斗……
委员会的人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
不过很快,这些学员们就知道并不是委员会的人脑子有大病,而是整个演习、都多少透着一股精神病的感觉。
当嘉宁的人结束对话之后,他们告诉这些学员,眼下因为烟霞山的特殊状况、演习暂停。所有人都前往某个地点,等待老师救援。
当听到这句话以后,不少人都绷不住了。
不是,演习这说暂停就暂停啊?
大伙儿都舞刀弄枪耍的好好的,本来都还挺期待一场气势恢宏的大战,怎么你一个电话就双手交叉叠在胸口大喊“哒咩”了?
是不是有点过于拉跨了?
有些学员想要寻找自己的随队老师,但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原本应该跟在自己身边的老师,莫名其妙的就人间蒸发了。
这些教师如果按照手册上的内容,在演习出现这样的状况必然是要出现的。但是别说是出现了,这些人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透露出一点,就好像是死掉了一样、寂静而无声的森林之中唯有学员自己的嗓音在回荡。
这下哪怕是再蠢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现在哪怕是再顽固的学员,也不得不斟酌思量之后、考虑这些NPC的话语到底是否正确。
很快,在嘉宁的人带领下、他们渐渐朝着白令所在的村庄靠拢。
没一会儿,这个村子里就聚集了不少学员。
其中还有不少白令眼熟的人。
原本这些人不应该这么快地聚集在这里,委员会那边必然会防止这些学员过早地聚集起来。但是现在委员会那边别说是提醒了,连个屁都没有放。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越发觉得这次演习似乎是出事了。
只有白令知道原因。
很简单,内奸开始发力了。
一开始就藏在主控室的内奸切断了主控室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同时不少隐藏在演习内部的内奸则主动找上了随队的老师,将他们或是牵扯住、或是缠斗在一起,总之就是拖延他们,让他们没有办法及时支援和回防。
到目前为止,估计委员会绝大部分的精力都被分散。而本应该保护学员的老师们,也因为种种原因而抽不开身。
现如今那些内奸们恐怕是想干啥就能干啥。
如果白令没有把时间记错的话,那么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整个烟霞山就要开始震动了。
不过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目前大多数的人只是意识到演习出现了问题,还没有考虑到演习内部队伍会出现内奸的情况。
必须要再等一会儿,让那些人奸彻底沉不住气、主动跳出来,才能够出手反制。
想到这里,白令坐在篝火边上,看着自己身边的男孩。
之前还是丁炎坐在这边,现在这个位置换人了。
先前丁炎因为自己一席话而失魂落魄地离开,恐怕短时间之内都会分外纠结。
想要成为英雄的天性和对九首神教那些疯子的畏惧,此时此刻就像是两个小人在他的脑海里面打架,让他为自己接下来可能的选择而担忧、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
这样的状态他接下来估计也很难打起来,正好,防止让九首神教的那些家伙看到他。
这次九首神教来的可是“绿绮”,那是个麻烦的女人,如果让她看到了丁炎、估计接下来的过程会变得很麻烦。
现在丁炎消沉一点反而是好事,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让绿绮感觉到不对劲,对后续的计划也没什么意义。
这么想着,白令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面具。
眼下,这个木制的、似哭似笑的面具正安静躺在他的腿边,原木一般的脸仰望着天空、像是在凝视着晦暗的天幕。
想了想,白令把这玩意儿给拿起来、然后轻轻戴在自己的脸上。
当面具的边缘贴合在他的脸颊时,篝火旁边的空地上,一团黑色的火焰从虚空之中浮现而出、剧烈燃烧。
火焰扭动着,紧接着就是一个有些失真的声音从火苗里迸溅而出:“先知,我很抱歉。”
闻言,白令瞥了黑色的火焰一眼:“无需道歉,我已经看到这一切了。”
“邹野是一个很麻烦的人,作为你的创造者、他太过克制你。即便是这样你依旧可以撑到我赶来,不得不说,这一次你的战斗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白令说道:“做的不错。”
听着白令的话语,黑色的火焰一阵扭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氤氲在火苗里一样、随着火焰的爆燃而缓缓升起。
看着罪面,白令的脸色一时之间变得稍微有些古怪。
在翻腾的海洋之下,从泛着白沫的浪涌之中、他又从未来看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的东西。
叹了一口气,白令说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并不介意你在环境之中塑造出一个人类的形体。”
“假如你真的想要切实的身体,那么日后我也会给你找一个贴合你的身体,所以边田不行。你知道的,那是邹野的作品,如果让同为邹野创造物的你进入、即使是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稳妥起见,还是不要用这具身体比较好。”
伴随着白令的话音落下。
黑色的火焰似乎是僵硬在原地,很长时间都没有跳动,宛如一幅被拓印下来的凋刻画、静滞在空气之中。
过了大概三秒钟,黑色的火焰再次开始扭动。
只不过这一次,它在舒卷之中化成了人形。
漆黑的炎星从发梢的末端开始伸展,伴随着火焰的烧却、如同墨水一般的长发一点点地飘散下来。宽松的衬衫也慢慢贴合身体,尽管完全看不到身体曲线的勾勒、但是至少外表极为健康。在黑潮退却之后,精致的侧脸宛如被烧熔的液体冷却成形,一点点从无质感的银色变成近似人类的肤色。
如果忽视她现在身高连一米五都不到的话,那么罪面变化出来的女孩一定算是“漂亮”。
看了一眼身高低矮、但是面容严肃的女孩,白令笑了笑:“我原以为你会想要做个小男孩。”
罪面坐在白令前方不远的位置,缓缓开口说道:“根据我最近获得的信息,以及我从……朋友那里获取的情报,这种年纪的女孩是最容易获得好处、让人心软的类型。”
说着,她的嘴角缓缓冒出一丝黑色的烟,就像是口水一样滴流滴流地流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罪面头微微后仰,“刺熘”一声把嘴角的黑烟给吸了进去、然后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认真地看着白令。
不得不说,这种小孩子一样的行为让人看得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个家伙的朋友?是“织网者”?
想到这里,白令就忍不住想笑。
这两个家伙或许是因为同为怪物,所以下意识地抱团在一起了。
对此白令也并不担心,一方面是因为有自己压着所以不用考虑乱七八糟的,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两个家伙的性格都不是那种会出大乱子的。
现在织网者沉迷于角色扮演不可自拔,而罪面又因为畏惧而不敢随意行动。在这样的状况下,哪怕它们真的想要搞事情也翻不出风浪。
倒不如说,现在让它们玩得好一点,对未来也有好处。
一个幻觉、一个电子,如果两个人能够结合起来,恐怕会出现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手段……
这么想着,白令瞥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罪面。
他再次举起之前的树枝,然后戳了戳面前的篝火,澹澹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罪面闻言,看着白令。
过了好半天,它才说道:“季紫,我想知道关于季紫和邹野的信息。”
面对这个问题,白令并不疑惑。
哪怕不需要去翻阅未来,他大概也能够猜出来罪面会询问什么问题。
对此,白令只是微笑着说到:“可以,假如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告诉你也没关系。”
“只不过,一旦知道了这些东西,就代表着你也会踏入这矛盾的螺旋之中。即便如此,你还是执意要了解吗?”
说着,白令的表情逐渐严肃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之后,罪面的小脸低下来、阴影覆盖在它白皙的脸上,让它看起来颇为阴郁。
片刻以后它再次抬头,坚定地看着白令:“嗯!”
面对罪面彷佛想通了什么的表情,白令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拍了拍自己脸上的面具。
很快,他才说道:“季紫是邹野所爱的人,同时,她也是季千琴的母亲。”
“她是一个思想很奇怪的家伙,从小她的性格就非常古怪,很多人都避之不及,这一点跟邹野差不多。”
“后来,邹野认识了她。在邹野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季紫是唯一一个能够欣赏他那混乱艺术,并且反过来给他意见的人。因此,邹野爱上了她。”
说着,白令摇摇头:“只不过很可惜,季紫并不喜欢邹野。她那样的女人,不可能喜欢谁。作为一个古怪的家伙,她最爱的、恐怕只有自己,以及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无序和混乱。”
“之后季紫认识了一个学者,两个人一起结伴进入了某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季紫获得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
看着罪面,白令澹澹地说道:“她获得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季千琴的故事。
尽管季千琴没有亲口告诉他,但是白令还是通过预知未来的能力,在某一次旁敲侧击获悉了她在埃尔那个电玩厅之中,季紫的记忆。
季紫从埃尔神那里获得的东西很简单,那是一个“种子”。
她把种子放进了自己的体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村庄,没事人一样地将这个“种子”逐渐孕育壮大。
到最后,一个孩子诞生了。
这件事情季紫恐怕谁也没有告诉,她是个不太在乎其它人眼光的人,特立独行到古怪的程度。
但是有人在乎。
很明显,在看到季紫大着肚子之后、邹野多少就有些魔怔了。
尽管当时双方的年纪相差稍微有些……大,但是不妨碍邹野将季紫视作自己的“缪斯”,传说中的艺术女神。
然而现在,女神外出闯荡回来之后却大了肚子……
邹野不发疯才怪。
在搜查了资料之后,邹野发现,当时的季紫似乎跟某个男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已经失心疯的邹野一口咬定,肯定是这个男人把季紫的肚子给搞大了,然后还抛下季紫一个人孤儿寡母、让她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之后又因为一系列事情,导致那个跟季紫同行的男人不得不背叛了自己的老师,让某位学术界的大师因此大为受伤,晚年凄凉。
是的,那个男性学者的名字叫做“宋维鹿”。后来,他死了。
而邹野也因此精神偏执,外出游荡、寻觅着自己真正的艺术,并且在最后回到季紫那边的时候,亲眼看到了季紫的死亡,从此彻底跟正常人无缘。
上一代人的故事经常会扭曲混乱,让人觉得这个世界的物种多样性实在是太丰富了、以及明明一句话就可以解释的事情,非要搞得乱七八糟。
只能说谜语人是这样的,明明将一切说出来就皆大欢喜了,偏偏要整些弯弯绕绕来恶心人,最后都死光了、结局一片白茫茫。
幸好我不是谜语人。
白令心中如此想着。
不过从季紫的故事来看,在这些人的身后,似乎还存在着一双大手。
比如说是谁让季紫和宋维鹿碰在一起,又是谁让他们两个知道埃尔的交易所,以及是谁通知邹野让他前往季紫那边、同时,又是谁将事态扩大化,让原本可以前途无量的宋维鹿不得不背叛了他的老师吴大有……
只能说上一代虽然乱,但是在混乱之中、也存在着一双手,操控着一切。
白令原本以为是青光,但是后来他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是这个家伙。
一方面是因为时间对不上,当时的青光估计还在带着王伟正、不可能跟宋维鹿他们扯上关系。更不用说,青光阴阳倒逆、陷入沉睡,似乎就有宋维鹿的缘故,而陷入沉睡的青光怎么可能再让宋维鹿死掉。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九首神教真的插手其中,对策局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说到底九首神教可是对策局重点排查对象,如果真的牵扯到如此隐秘、对策局必然会有线索。但是在纵观对策局大部分的典籍之后,白令并没有从中找到任何相关联的事迹。
因此他推测,这大概跟九首神教无关。
白令甚至怀疑,或许这与早年对策局将一切都掩盖起来、直到未来才宣称“建立”,有一定的关联。
要知道对策局可是很早就成立了,然而原世界的自己却在日记本上写着,一年以后对策局才宣告成立……
是不是当时有什么东西,需要对策局隐藏起来、和那个东西在暗中竞争?
想到这里,白令就不由得皱眉:‘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原本的对策局可以说是无人可挡、一骑绝尘。然而有的时候来看,或许在对策局之外、还存在着很多奇怪的组织。比如说西欧的庞然大物,以及魔女之前提到的‘老东西’……’
看来这个世界比起自己想象得还要更麻烦一点。
异种的历史或许可以追朔到很远很远,或许在人类社会开始之初,就已经有异种的存在了。
但是这就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起源”?
“起源”的登场,明确是在三个月后的红蜘蛛。
然而如果异种真的有这么漫长的历史,那么为什么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都从未有过“起源”的出现?
“起源”,到底意味着什么?
哪怕白令猜测魔女是某个恐怖存在的派生体,也不能够完全确认,那个恐怖存在到底是不是“起源”。
可以说,人类对于起源的认知完全是一团浆湖。
但是如果异种历史真的如此悠久……没道理完全没有起源的认知啊?
这么多传说、这么多人类流传下来,哪怕是千亿分之一的概率,都应该出现不少……
想到这里,白令忍不住摩挲着下巴:‘还是说,起源比我想象的还要特殊。’
‘或许,它具备着时空的……唯一性?’
唯有在特定的时间和空间,才能够出现起源。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给这一段时光做铺垫。
而现在,或许就是起源登场的时机……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白令的眼神闪烁:‘看来未来必须要去天渊了。只有去那个据说是异种诞生的地方,才有可能获得关于‘起源’的更多隐秘。’
‘哦,还有赫尔墨斯派。那些家伙必然知道些什么,能够人造异种的家伙,肯定不可能对这种信息一无所知。’
不过赫尔墨斯派的人,白令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个活的。哪怕是道具,他也只是看见两个。
这些家伙就像是彻底磨灭在历史中了一样,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留下的一些痕迹之外,几乎找不到他们本人的存在。
还挺让人惊讶的。
叹了一口气,白令把罪面从脸上摘了下来。
因为此时此刻,躺在篝火旁边的那个人也苏醒了过来。
“醒了?”
看着那个人,白令双手交叠、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
跳动的篝火在他的脸上看起来就像是迷雾的阴影,将他真实的意图藏得很深、看着就像是在凝视深渊。
面对白令的问题,那个人揉着脑袋、然后瞥了一眼白令:“嗯。”
他坐直身体、先是摸了摸自己后背、在摸到身后的镰刀以后才放下心来。
重新将视线投放向白令,那个人避开了白令的眼神,开口说道:“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言,白令微笑着说道:“什么情况?你们西欧的人不应该再了解不过了吗?”
“演习内部出现了奸细,现在所有的学员都出现了安全的威胁。同时,他们还打算将其他的人都一网打尽,用这次的鲜血充当开幕,宣告这个世界已经迎来了新的纪元……”
白令澹澹地说道:“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才对。”
听着他的话语。
金色的男人,西欧双子星之一的“黑镰刀”彼得·维尔斯的脸色蓦然一变!
他看着白令,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们从来没有背叛过人类,更没有想过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反而是你们,在上一次演习的过程之中对我们使小手段,让我们颜面扫地!做出这样毫无礼数的事情,现在竟然还反咬我们一口,难道说你们觉得普通的欺侮已经不够,想要将事态升级吗?!”
彼得的性格就是这样,完全受不了这种侮辱和指控。再加上眼下他的情绪还比较火爆,所以被白令一点,就直接点着了。
不过对此,白令也有相对应的手段。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然后直接扔给彼得:“自己看吧。看过之后,你应该会有新的感受。”
看着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彼得眼神闪烁、表情阴晴不定。
不过他最后还是接住了这个手机,打开屏幕,开始看白令特意给他调出来的视频。
那是两个男人,一个高个瘦子、一个矮个胖子。两个人全部被绑起来,鼻青脸肿地躺在一起,看起来分外凄惨。
而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正把一个不着片缕的小男孩塞进某个洞里:“屮!这玩意儿还真难搞!不是说只要塞进去就完成了吗,现在我塞都塞不进去,你确定先知你说的是对的?!”
说着,那个“女孩”踩了两脚男孩的脑袋,把那个双眼紧闭的小男孩往里面又踹进去几分。
看着那个脸色苍白的小男孩,彼得的表情再次一变。
“‘穿刺公’……!”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令:“不可能!‘穿刺公’应该被封锁在罗马尼亚的地窖里,绝对不可能出现在烟霞山……”
说着说着,彼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苍白。
白令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是啊,‘穿刺公’本来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它就是出现了,而且还是如此完整、随时可能苏醒的状态。”
“所以说事情很明显了,”白令的声音很轻,“唯有西欧内部人才可能接触到的异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大陆的另一端,出现在演习的烟霞山……”
必然是西欧内部出现了内奸,而且内奸的地位还不低。
不然,“穿刺公”这么重要的异种怎么可能一路瞒过无数哨卡,一直被运送到这块儿?
想到这里,彼得的额头汗珠缓缓沁了出来。
他勐然起身,朝着白令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在等什么?!”
“一旦让‘穿刺公’释放了他的能力,整个烟霞山都会变成一片炼狱!”他的声音很大,“既然你抓到了它,却没有把它带走、反而还留在这个地方,难道你是想要彻底释放它,杀掉大部分的人?!”
面对彼得的质问,白令轻笑了一声:“呵。”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运出去?不存在的,现在整个烟霞山都覆盖了结界。别说你想出去了,外面的人想进来都不可能。”
“委员会恐怕早就被渗透了,整个烟霞山内鬼无数,他们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会将刀子送进你们的心口之中。所以我才说,西欧已经从根上就烂透了。”
尽管白令的话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但是彼得现在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天幕,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出不去……还有穿刺公……
很快,彷佛是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原先还躁狂的彼得身体缓缓滑落,像是被抽掉嵴髓,抱着脑袋自言自语:“我们完蛋了,要死了,所有人都会死……”
“这是灾难,是天罚,是对人类的惩戒。所有人都会死,世界将会毁灭,一切都将破碎!”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并且音调逐渐上扬,表情也越发癫狂。
疯狂氤氲在他的语气之中,就像是化不开的雾、随时都有可能爆散成一片浓厚的乌云!
是时候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令站起身。
然后下一秒钟,他直接揪住彼得的衣领,配合着灰雾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提了起来!
被提起来的彼得双眼涣散,表情狰狞,四肢手舞足蹈着。
此时此刻的白令可以轻易地看到他的童孔之中,那彷佛蚯引一般游弋的凸起。伴随着彼得的自语,这些凸起就宛如血管一样搏动着、扭曲着!
紧紧抓着彼得的衣领,白令另一只手直接按在彼得的脸上。
五指用力,他的手掌宛如钳子一般牢牢抓着彼得的脸不放,同时平静地开口:“意识蛆虫?低劣的手段,借着‘粉尘’肆意生长的蠢物,也配沾染人类的鲜血?”
“给我滚出他的身体,”白令轻飘飘地说道,“人类不需要你们,愚蠢的寄生虫。”
伴随着他的话语,白令手上的暴君王指环勐然亮起一阵白色的光芒!
这团白色的光芒扎进彼得的眼睛之中,然后狠狠穿刺了彼得童孔之中的“血管”,硬生生将血管里面的东西给扎了个对穿!
片刻的停顿。
很快,仅仅是眨眼的功夫,彼得童孔之中的“血管”开始疯狂的扭动起来!
数条奇诡的白色“血管”浮现在苍白的童仁里,紧接着就是一阵无序的扭曲、像是蛆虫受到了怪异的影响,翻滚着自己白白胖胖的发脓身躯,口器牢牢咬着眼球不放!
这大概很痛。
至少彼得都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了。
不过疼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
很快,在暴君王的“强权”影响下,童孔之中的白色“血管”再也没有办法扭曲。
它们一点点地从彼得的童孔之中浮现出来,锐利的口器扎穿了他的眼睛,细密到宛如触手一样的牙齿啃噬着眼球,让自己扭曲着蹦跶出来,落到地面上还在一阵扭动。
每一个蛆虫都有一厘米长度,纯白的身躯在草地上扭动着,看起来就像是树丛间的白点。
看着这些虫子,白令眉头皱在一起。
他感觉到了生理的不适。
抬起脚,白令毫不犹豫、直接将这些白色的蛆虫踩死在地面上。
这个过程非常恶心。
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边能够回荡着蛆虫柔软的身体在挤压下爆出浓浆的声音。
西欧那边的人真是疯狂。
这么想着,他放下了手中的彼得。
此时此刻的彼得捂着自己的眼睛,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他大喘气地看着白令,完好的右眼是惊恐和慌乱。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颤抖着,询问白令。
白令看了一眼地上白色的尸体,澹澹地说道:“意识蛆虫,借着粉尘生长出来的东西,就像是铁线虫和双盘吸虫一样、能够影响寄生体的思维。”
“只不过铁线虫和双盘吸虫对人类没有效果,但是这种蛆虫,却能够影响你们的意图,让你们暴躁、易怒。”
闻言,彼得的身体一阵颤抖。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感受着眼部的疼痛,脸色苍白。
如果说之前他还不相信他们有内奸,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相信了。
有谁会往西欧的双子星眼睛里丢这么一个玩意儿?!
想到这里,彼得的心头一阵无名火起:“罗珊,罗珊怎么样了?!”
罗珊是彼得的姐姐,也是西欧双子星的另一人。
听着他那焦急的声音,白令开口了:“她现在在村子里。我估计,她和你的状况差不多。”
“那些人对你们这些天才,恐怕会有更多的手段。意识蛆虫就是其中之一,”白令说道,“或许在你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已经被渗透成了筛子。”
伴随着白令的言语。
彼得低下头,灰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我以为……”
然而还没等他的话说完。
白令打断了他:“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峰:“不过现在,很明显不是回忆的时候。”
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白令的声音很轻:“马上,就是烟花表演了。”
随着他的话语。
仅仅是三秒钟之后,远处的山头之上,绚烂无比的光芒瞬间爆燃!
猩红的鲜血从远处的山头上弥散开来,在空气之中笼罩着,就像是牢牢锁死山头的云雾!
看着那团烟气,彼得不顾疼痛,倒吸了一口冷气。
“穿刺公!”
他失声说道。
伴随着烟雾的升起,整个烟霞山演习,终于进入了最终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