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未央回到自己的居所,进门先摸了摸一个牌位,这才坐在桌边,目光茫茫。
「禹白梦,那个新学生也叫凌瑾晞,长得也挺像的,但是他们不一样,修为,性格,甚至血,都不一样,如果他是那个凌瑾晞……罢了,不重要了,那些都过去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学生,曾经的一切,都不该再牵扯他。」
抱住那牌位,左未央缓缓闭上眼,「白梦,你让我把未央学宫的学子都当成你我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孩子,真的很好,我们做的没有错,我……我不后悔……我没什么可后悔的,但是我……」
当年有个女子站在左未央面前,她是个女大王,抢了左未央回山,他们拜了天地,就差最后的的交杯合卺,却被季微凉打断了。
十招之内,女子败,却兴奋得红红眼,从那以后,女子便开始为季微凉练兵。
而左未央,左未央应该讨厌那个女子,又凶又野,提着个大斧头,没有半点女人模样。
可是左未央偏偏记住了她。
左未央开始留意季微凉做的事,只为了从丝丝缕缕中寻找那个她,他有时候也会在幻想,他也努力地想要实现那些幻想。
终于,禹白梦回来了,来到了左未央的身边,她是带着荆棘的野玫瑰,锐利又张扬。
她对他道歉,他却与她拌嘴,那就是左未央这一生最美的风景。
那时候,他们都很忙,有时候好几天才能见到一面,或许她满身狼狈在校场训练,或是他熬了几个大夜处理公务。
他们或许只能相视一笑,或许只能擦肩而过,少年人矜持桀骜,少女却真诚热烈,在万福云船上,她说了狠话,她说她不再喜欢他了。
左未央乱了,他这才发现,他多在意她。
从那以后,越州最危险,最残忍的任务,都被交到禹白梦手里,那是禹白梦自己的要求。
就在献祭的前一夜,禹白梦摁着左未央狠狠亲了一通,「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女子的美,是玫瑰,她的娇艳,她的锐利,一体同生,要拥抱她真实的美,就要做好被她刺地遍体鳞伤的准备。
左未央捂着嘴躺在床上,脑子里都是空的。
行至帐门的禹白梦回过头,月浅灯深,投下她修长的身影。
禹白梦说,「左未央,我这辈子没机会生孩子了,如果未央学宫有你讨厌的孩子,你能不能把那些孩子当做是我的孩子?他们只是没人教而已,其实没有那么坏。」
次日,献祭法阵展开,禹白梦和数百越州修者身死魂消,归于天地。
喜欢禹白梦?
怎么可能!
左未央最讨厌禹白梦了,她一点也不温柔,更不可能乖巧,她就像一团火,烧着左未央前进。
曾经的左未央只想混吃等死。
反正他如何努力,也不过是季微凉的陪衬,反正他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反正他是修者,他有漫长的寿命,享受这世间的种种美好。
有那么多反正,足够他任性张扬。
四五十岁,在修者漫长的寿命中,只算是青少年,以左未央的寿命来说,他两百年以后才算是中年。
「奶奶,你明明可以用年轻的模样,你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容颜老去?」幼时的左未央问自己的奶奶。
「因为……因为没有必要了,他把最好的都给了我,我最好的,也只属于他。」彼时的奶奶目光复杂,说不清是深情还是怨恨,但终究变得平静。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结丹那天,左未央后知后觉,原来他的情缘来的太早,以至于离开了,
他都不知道。
十年后,他才明白,年少时不识爱恨,幸也不幸。
校园的另一头,凌瑾晞站在书海阁,查阅关于季微凉的信息,他灵识中那一缕火焰终究是隐患,他不弄清楚,实在不安心。
「怎么会没有?未央学宫怎么会没有关于季微凉的记载?」凌瑾晞不解,哪怕西洲都知道越州魁首,妖刀之主季微凉,是赤虹大战的主将之一,未央学宫怎么会没有关于她的记载。
据说当年东洲东方既白,西洲叶烬怀,越州左未央,三人合力铲除了赤虹界,而季微凉,至少算是左未央手下的一员大将,为何左未央会如此讨厌季微凉?
「你是要查什么资料?」同样来书海阁看玉简的江念卿发现凌瑾晞,含笑上前问道。
「江老师。」凌瑾晞赶紧收起玉简,却还是被江念卿看清了两个字。
「赤虹界大战?你对这一战感兴趣?那我倒可以和你说说,毕竟我当年也参加了此战。」江念卿眉头一挑,走到了凌瑾晞身边,「要不回我的院子坐坐,老师请你吃茶。」
凌瑾晞想拒绝,可江念卿接下来的话,却让凌瑾晞同意了他的提议。
「那可是季微凉搞出来的松露茶,这世上,知道的人可不多。」
「江老师和季微凉很熟悉么?」凌瑾晞的眼睛很漂亮,有精致清雅的弧度,漆黑如墨的瞳仁,纯净又深邃。
「还好吧,只是当年跟随季微凉的人,大部分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中,我还算比较熟悉她的。」江念卿苦笑道。
「跟随,季微凉?」凌瑾晞瞪大了眼,世人的口中,赤虹界大战的越州首领不是左未央么?为什么江念卿会说自己跟随的是季微凉?
「说来话长,走吧,喝杯茶去。」
江念卿的小院中,简单雅致的小茶桌上,放着一罐松露茶。
皱着眉喝了一口茶,凌瑾晞眨眨眼,「甜的?还有气泡?好特别的茶!」
「这茶是季微凉被困桐城时想出来的,当年她可是真正的风云人物,我至今记得她提刀的模样。」江念卿笑着为凌瑾晞添茶。
「我在西洲也听过她的事,但是并不多,只知道她曾是越州魁首,妖刀之主,据说修为很高。」西洲人其实不怎么爱提起季微凉,但是凌瑾晞很喜欢她的名字,所以对她的事很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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