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闪烁着灯光和警笛由远处开过来。
“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里。”尼克拉说。
“你帮我扶住萨拉。”
他们每人托起她一只胳膊,把她拖起来,费力地架着她快速向汽车旅馆后面的暗处跑去。
人们已经开始聚集起来。
关山拨开了从汽车旅馆后面的公寓楼里跑来的两个男人。
“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人问。
“好像是厨房液化气管爆炸了!”关山告诉他。
“你们需要帮忙吗?”
“不!我们要把这位女士送到医院去!去找找其他的幸存者吧!”关山抓着萨拉,不可避免地感到他每跑一步,她都要抖一下。
跑出汽车旅馆对面黑沉沉的小巷之前,他和尼克拉停了一下。
等几个人往着火的地方跑过去之后,他们立刻架着萨拉沿街把自己抬离了地面,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拳头猛击在自己身上。
周围是强光和震耳的爆炸声,如同雷暴中心凝聚起的力量击中了他一样。
他失重了,看不见,听不见,也没有感觉了,随后一下子被猛摔到垃圾箱后面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他翻滚到萨拉身上,为她挡住落在他们周围的爆炸碎块。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肩膀上划过去,他疼得缩了一下。又有什么东西砰的掉在他的头旁边。玻璃碎片在他周围洒得到处都是。
然后,冲击波消失了,他觉得耳朵里有一种折磨人的轰鸣声。
他感觉到了雨水,听见附近楼房里的人们在叫喊,意识到萨拉正在他身体下面动。她咳嗽起来,他担心自己快要闷死她了。
他茫然地聚集起力气,从她的身上翻滚下来,几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周围一截截的砖断块。
“你受伤了吗?”
“我的腿好像断了…”
他用发抖的手检查了她的腿。
借着汽车旅馆废墟里的火光,他看见有一块厚木片插在她右侧的大腿上。他把木片拔出来,伤口里一下子涌出很多血,把他吓了一跳。
“止血带。你需要一根…”他扯下自己的腰带,系在她腿上那个戳出来的伤口上方。
有人呻吟了一声。有个人影在垃圾箱后面动了动。慢慢地,那个人影坐了起来。关山宽慰地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尼克拉还活着。
“关山!”
这声音不是从尼克拉那儿传来的。关山耳朵里的轰鸣声太响了,很难判断喊声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关山!”
这回关山明白了,他的目光越过停车场里映着火光的一摊摊积水往远处望去。
前面的街道上,詹扬的福特汽车发动机在空转着。爆炸的碎块使他们进不了停车场。汽车停的位置恰好道向奥迪停放的地方跑去。没人看见他们。
“还是你来开车!”关山说,“我在后面陪着她!”
尼克拉砰的关上车门,快速打燃车子。
在后座上,关山把萨拉扶稳,防止她滚到地板上。
奥迪疾驶而去。
“她怎么样?”尼克拉问。
“暂时止住血了。”萨拉躺在后座上,他朝她俯下身去。
“你有感到哪不舒服?看东西有重影吗?”
“头晕。”
“坚持住。我们带你到医生那儿去。”
“哪儿?”尼克拉问。
“回波士顿。我们来时是朝西开的,在下一个路口往左转,再下一个路口仍往左转。”
“然后往东走。回到州际公路上去。”尼克拉说。
“对。然后往南。”关山抚摩着萨拉的面颊。
“别害怕。我在这儿。我会照顾你的。你会好的。”
萨拉捏了捏他的手。“詹扬疯了。”
“比在伦敦时还糟。”关山说。
“伦敦?”尼克拉回头对他皱着眉。
“你在说什么呀?”
关山犹豫了。他早已下定决心再也不谈伦敦,但萨拉和尼克拉差点因为在那里发生的事而送命,他们有权知道真相。他们的生命也许就取决于此。
于是他告诉了他们…有关那47个遇难的无辜遇难者…
有关卡达妮、詹扬和那个雨夜里他打伤卡达妮的那个院子。
“她是危险分子?而且还是学生?”尼克拉面色沉重地问了一句。
“詹扬爱上了她。”关山解释说,“在伦敦行动失败后,他拒绝相信是她玩弄了他。
我认为他找到她是想得到真相,但卡达妮却让他相信她是真心爱他,而现在她又在利用他了。是为了抓到我,是为了拿到哈里曼给詹扬的钱。”
“她恨你。”萨拉有气无力地说,
“她一直在说她要报复。她一心想着要让你受罪。”
“别紧张。别说话了。”
“不,这很重要。听着,她一直咆哮着跟詹扬说什么你对她哥哥干的事。你干了什么?”
“哥哥?”关山仰了仰头。他又痛苦地想起在伦敦那个院子里发生的那噩梦一般的事。
“这倒成了世仇了。”关山吃惊地说。
他突然明白了,卡达妮比詹扬更恨他,不由得一阵恶心。
关山想象着他们相互增强着对方的怨恨,从这种怨恨中汲取力量,越来越渴望对他进行报复。但是怎么报复呢?
他们肯定已经就此无休止地争论过了。什么样的复仇方式是最让他们满意的呢?
关山想,他们可以在开车经过时一枪把我打死,但只杀死我还不足以让他们解恨。他们要让我害怕,要让我受罪。
但是关山并非只在思索。
萨拉吃惊的表情使他意识到他把这些都说出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使他极度痛苦的想法滔滔不绝地冲口而出。
“要是卡达妮和詹扬没在卡梅尔监视我,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詹扬是被迫离开中央情报局的,但官方的说法是,他辞职了。从表面上看,他给人印象不错,于是联邦法院录用了他。
他一直知道我住在哪儿。当他被指定负责监护你,而他又发现我隔壁的房子待售时,他的计划就完整了。”
关山鼓足了勇气。
他为救萨拉而遭受的磨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现在这一刻已经到来了。他不能不问那个问题了,他必须知道。
“你第一次遇见我时知道我的背景吗?”
萨拉的眼睛仍旧闭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胸脯急促地起伏着。
“你到我办公室来之前,詹扬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曾经在中央情报局工作过?是不是他指示你在我面前演戏,让你尽力使我觉得你很亲近,使我想和你一起度过所有的闲暇时间,实际上也就是做一个住在你隔壁的保镖?”
萨拉仍然不说话。她困难地呼吸着。
“那么这就是他们报复的办法了。”关山说,“用计使我爱上你,然后再向黑帮告发你。他们希望通过毁掉你的生活也毁掉我的。而且,黑帮还会付给他们钱,这太叫他们开心了。
“我看见灯光了,”尼克拉插话说,他快速地转动方向盘拐过一个街角,“前面就是州际公路。”
“我必须知道,萨拉,是詹扬叫你设法使我爱上你的吗?”
她仍然没有回答。
他怎样才能让她告诉他真相呢?他们到了州际公路上,从旁掠过的车灯光亮突然照进了后座。
关山看见,萨拉的眼睛闭上了,不过并不是为了躲避他的注视。她的身体毫无生气,呼吸很浅。
不是她不回答,而是她昏过去了。
凌晨3点钟,尼克拉照着关山说的,把车飞速开到波士顿82大街上一幢红褐色住宅楼前。关山飞快按响了门铃。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有人立刻就回应了他。
在州际公路边上的一个服务站里,关山已经打过紧急电话通知了楼上的人。
紧接着就是一阵蜂鸣器的响声,这个信号表明,电子装置已经打开了门厅里第二道门的锁。
关山和尼克拉快步进了门,看见电梯正等着他们。
他们上了三楼,电梯的门一开,一个男人就从一套公寓里冲出来帮着把萨拉抬到里面。
他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好像是匆忙之中套上的。
这人个头很高,非常瘦,高高的额头,留着花白胡子。关山听见身后有声音,转身看见一位身材矮胖、表情忧虑的灰发妇女在他们身后关上门并上了锁。
那个男人领着关山和尼克拉向左走进灯光明亮的厨房,厨房里的桌子上铺好了一块塑料布,旁边的台子上摆满外科用具。
炉子上烧着水。
那位穿着医院绿色制服的妇女突然对关山说:“洗手。”
关山和那个男人以及这位妇女一起挤在水池面前,用一瓶气味发苦的液体洗手消毒。
等她穿戴好之后一刻也没耽搁,立刻着手对萨拉进行救治。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医生一边按压创口止血,一边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40分钟以前。”关山说。
“你过了多长时间才试着止血的?”
“几乎立刻就动手了。”
“你救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