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老实点，老朋友。”詹扬粗鲁地搜查他，同时一直把枪口抵在他的后脖颈上。
“我没有武器，”关山说，“我一向履行诺言。”关山的面颊贴在福特汽车湿漉漉的发动机罩上。
他斜过眼去，瞥见了灯光下的窗户和对准萨拉的手枪。冰冷的雨水浇在他的脸上，他不停地眨着眼睛，以便看得更清楚。
萨拉恐惧地扭动着身体。
詹扬粗鲁地搜查完毕，后退一步。
“我的天，你真这么干了。你把自己交给了我。你对自己这么有把握。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不会对你开枪的呢？”
“我告诉过你了…我有后援呢。”
“是的，当然了，对呀。谁帮你呢？
联邦调查局？这不是他们办事的方式。
库珀吗？这与国家安全无关。
他们才根本不会替你操这份心的。”
“我说的是我的朋友。”
“嗨，我一直在监视你，还记得吗？在卡梅尔，你没有任何朋友，没有一个你可以信赖、可以给你作后盾的朋友。”
“是以前的朋友。”
“我可不是吓大的。”
“弄出点声音来。”关山对暗处的尼克拉喊道。
一只空瓶子突然落在汽车旅馆门旁的人行道上，詹扬吓得一缩。玻璃碎了一地。
詹扬沉着脸，又把枪对准了关山。
“我估计你收买了一个酒鬼，你付给他钱，他就扔那个瓶子。”
“问题是你并不能确定。”关山说，“你没必要再冒险。”
“废话不多说，能让你从我的生活中消失，我会兴奋地抓狂。”
关山又是一阵恐慌，他真怕詹扬会扣动扳机。
而詹扬却朝敞开的门喊了一声，“我们走。”
一个身影出现了…
此人中等身材，穿着件过长的黑雨衣，戴着一顶橡胶雨帽，宽宽的帽檐垂下来遮住了面孔。
不管他是谁，此人左手拎了一只旅行箱，右手仍举着手枪瞄准窗前的萨拉。
詹扬打开福特汽车的后车门，让这个穿雨衣的男人把旅行箱扔进车里。等那人坐到后座上，詹扬才打开司机座旁的车门，让关山上车坐到那一边去。后座上的那个男人坐在关山后面，用枪指着关山的脑袋，詹扬则一边拿枪瞄准萨拉，一边坐到方向盘后面。
“干得好。”詹扬狞笑着。“没这些麻烦，我也就不用操心了。现在，老朋友，你得到你想要的了。”他的语调严肃起来。“我们带你去兜风。”
詹扬发动起福特汽车，打开前灯，开始倒车。
车前灯的强光照着萨拉。
透过流淌着雨水的挡风玻璃，关山看见她正挣扎着想摆脱捆住自己的绳子，同时转过头去避开车灯的强光。
福特汽车继续向后倒，詹扬调过车头往前开去，加快速度，渐渐驶离了汽车旅馆。
萨拉安全了，关山感到欣慰，但同时又觉得很孤单，心里空落落的。他转身看了她最后一眼，看见她正使劲想挣脱把她绑在椅子上的绳子。她往他这个方向看着，眼神忧郁得让人心碎，她在为他担心。
“谁会猜得到？”詹扬把车开上汽车旅馆外面黑沉沉的街道，朝右拐去。
“真是令人无法想象的罗曼蒂克。”
关山什么也没说。
“她肯定令你着迷。”詹扬说。
关山仍不答话。
“喂，”詹扬把视线从道路上移开，用手枪指着关山的脸。“我们应该互动起来。”
“是的，”关山说，“她对我有吸引力。”
詹扬轻蔑地咕哝了一声，又回过头去看路。他望着后视镜。“没有车灯，没人跟上来。”
“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她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关山问。
“什么？”
“她只是利用我得到额外的保护吗？”
“你可真奇怪。表面上像个内行，能控制住自己，却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生。”
“我并不这样认为。”
“那你的高见又是怎样？”
“我没有毁掉自己的一生，”关山说，“恰恰相反，我找到了真正的生活。”
“可这种生活长久不了。你想谈谈被毁掉的人生吗？”詹扬厉声说道，“你毁掉了我的生活。
要不是你，我就会继续在情报局工作，我就会升职，我父亲就会为我而感到骄傲，我也就用不着在执行署干这份该死的差事，给黑帮当保镖了。”
詹扬终于提高嗓门。“我本应该已经是伦敦分部的主管了！”
坐在后座上的男人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粗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很古怪。
关山没听懂他的话。
关山曾听见过这古怪得出奇的声音…
是他在詹扬的房间外面偷听的时候。但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他很早以前听到过似的，这使他产生了几分不安。詹扬显然很熟悉这声音，立刻就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我不会住嘴的！”詹扬说，“我什么也没说漏嘴！他知道得跟我一样清楚，他看见我成功就受不了！
他不应该插手的！要是他让我按我自己的方式去干，我会成为英雄的！”
“英雄根本不会让自己跟哈里曼之类的渣滓混在一起。”
“嗨，既然好人决心把我踢出门，我认为我应该看看坏家伙是怎样对待我的。真是好得多呢，多谢你啦。我开始认识到，好人和坏人之间没什么大的区别。”詹扬大笑起来。“在钱这方面我可是大有收获。”
“但是你又背叛了哈里曼。”
“我最终认识到，所有这一切里面只有一方是重要的…那就是我自己这一方。
你站在了错误的那一边，现在是报复的时候了。”
詹扬举起一样东西。
关山以为是武器，然后他认出了那只追踪器。“我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粗心。你打来电话后，我就一直在问自己，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在交货地点我就把公文箱扔了，以防那里面做了手脚。但我从未想到过钞票。
于是我检查了每一捆钞票，我猜你挖了个洞藏进去的就是这个。”
詹扬降下车窗玻璃，愤怒地把追踪器甩进汽车飞速驶过的一条水沟里。
“现在，瞧瞧谁更聪明？无论是谁在和你一道干，他再也无法跟踪我们了。你完全落在我的手掌心里了。”
詹扬拐上一条小路，把车开到长着一排树的路肩上，停了下来，关掉福特汽车的前灯。
黑暗中，雨水敲打着车顶，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快速摆动着，关山的心也随之剧烈跳动起来。一道闪电划过，他看见詹扬用手枪瞄准了他。
“有了这笔钱，我可以潇洒好一段时间，”詹扬说，“但想真的舒服，就得让你彻底地闭上嘴巴。”
詹扬把手指稳稳地放在扳机上。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关山说。
“对，而且我敢打赌，你会信守你那方面的诺言。下车去。”
关山更紧张了。
“滚下车去，”詹扬重复道，“趁我没反悔之前。”
关山挪得离詹扬远一点，把手放在乘客座的车门上。
他知道，自己一打开车门迈步下车，詹扬就会开枪。他心急如焚，紧张地盘算着脱身的对策。
他可以试着引开詹扬的注意力，从他手上夺过枪来，但还有后座上的那个男人呢，关山一旦有什么挑衅的举动，那人会立刻开枪的。他想，我可以往沟里跳，这是在夜里，又下着雨，他们很可能没法打中我。
他慢慢打开车门，祈祷着，准备俯身下车。
“她真的爱你吗？”詹扬问，“她知道你是谁吗？是不是在利用你？”
“对，这正是我想知道的。”关山说。
“那就回去问她吧。”
“什么？”
“回去问她。”
“你在说什么？”
詹扬又恢复了他那种沾沾自喜的语气。
他在玩游戏，但关山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游戏。“我是在履行我这方面的诺言。你自由了。回黛安娜那儿去吧，去看看她值不值你付出的代价。”
“是为了萨拉。”
“你真是个多情的种子。”
关山的脚刚踏上雨水浸透的路边，詹扬就猛地踩了一下油门。福特汽车轰鸣着从关山身边开走，差一点轧断他的脚。
车门猛地关上了，紧接着詹扬大笑起来。
汽车尾灯迅速远去，关山孤零零地被扔在漆黑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