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努力地搜索着记忆,惊诧地发现,自己上一次恋爱居然还是在参军前,那时他还不到19岁。
正如他经常提醒自己那样,特种部队的行动以及后来经历的特工生涯不允许他投入精力到浪漫爱情中去。
来到卡梅尔后,他也曾和几位女士约会过,但他并未完全沉醉其中,只当是偶尔一起度过愉快的周末罢了。
他只和其中一位红发女士发生过关系,但他们并没有持续下去。
他很喜欢那位女士,但他又非常肯定,她并不是自己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人。
很明显,那位红发女士也有相似的感觉。
红发女士是另外一家公司的中介,眼下她正跟一名当地人交朋友。
但是,关山眼下的情感和他对那位女士的感情截然不同,这种情感使他坐立不安。
他想起曾读过柏拉图的一本著作,在书中作者认为爱是一种病态表现,是精神与感情的紊乱。
关山想,一定是这么回事。
但为何它来得这么快呢?他一直坚持认为,一见钟情只是天方夜谭。
这让他又想《动物世界》中的说法,动物们会释放出一种被称作信息素的物质用来求爱。
这种东西是看不见,摸不着,只有生物机能能够觉察到。
眼下一合适的人释放出的信息素正使另一个人发狂。关山想,眼下的这个人非常合适,她优雅美丽,他也相信自己也有了这种信息素。
他问自己,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答案再明显不过。她新近丧夫,如果有人此时对她表达爱意,她就会把你当做危险人物,就会对你反感,认为你企图让他背负另一种道德的惩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算她住在这幢屋子的隔壁,也就别抱什么幻想了,她的态度将会变得彼此就像是在大洋两端一样。
他开始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只有真心实意地与她做朋友,才不至于抱憾终生。
“关山,有人要见你。”前台接待在内线中说道。
“我马上过来。”
“不必了。”
另一个声音也从话机里传了过来,令他大吃一惊。他立即就听出这个性感、圆润的声音是谁的了。
“我知道路。”
关山站在那儿,心急剧地跳动着。
不一会儿,萨拉走进办公室。
与昨天她那身套装截然不同的风格,今天她穿着亚麻宽松长裤和与之配套的棕黄色蝙蝠衫。
在这身打扮的衬托下,她那金色的头发格外醒目。她看上去似乎更加光彩照人了。
“感觉怎么样?”关山随口问道。
“有些兴奋,我今天…搬家。”
关山没明白她的意思。
“在昨天夜间,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搬进那房子。”
萨拉有些手舞足,“里面的家具和设施都是配备好的,让它空着实在浪费。于是,我就给卖家打电话,问他我的购买流程仅剩下走法律文书流程的时候,是否可以先入住或者租下来也行。”
“他同意了?”
“他真是太慷慨了。他告诉我,钥匙都在这你们这里。”
“是的,你很快就会拿到钥匙。其实,按照惯例,我们会送给你的。”
在办公楼外背后的停车场,关山为她打开切诺基后排座位的门。
“昨夜我翻来覆去一点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我在做的这事到底对不对。”萨拉说。
“听起来和我初到此地时一模一样。”
“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我问自己,除此之外,还有得选择吗?”
“结果呢?”
“我根本别无选择,”关山说,“至少,我不会再向那种蚕蚀我生命的东西屈服。”
萨拉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想我理解了你的意思。”
切诺基驶出大楼,关山朝街对面扫了一眼,感到内心的某个地方突然绷紧了。
在一群漫步的旅游者中间,有一个人站着一动不动,关山的防范本能立刻注意到了他。
引起关山怀疑的是,这个一直盯着他家伙一看到关山也注意到他,马上就转过身去。
他背朝街道站着,假装对商店橱窗里的艺术品感兴趣,但他却是盯着前方而不是向下看,这表明他其实是在观察橱窗里的映像。
切诺基慢慢驶开,从后视镜里关山看到那个人转过身来盯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此人头发不长不短,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他的服饰也很路人,而且颜色十分暗淡。
关山以往经历告诉他,这种丝毫不起眼的外貌与衣着不大可能会是巧合。
而且这个人唯一引人注目之处是身上那件宽松的文化衫根本遮挡不住他的宽肩膀。
他不是旅游者!
关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开始嘀咕,难道审查又开始了?他们是不是想要看看我最近的表现,看看我是不是一直守规矩,还是想确认我是否仍会构成威胁?
萨拉对他说着有关音乐的一些事情。
关山根本没在听。
“你说什么?”
“我非常喜欢它。”
“我是个摇滚乐迷。”
“那么你是没有兴趣一起去了?我可听说卡梅尔文化中心里的表演从来都是一流的。”
关山终于弄明白她在说什么了。“你是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欣赏歌剧?”
萨拉轻声一笑。“你昨天的反应可比现在精明得多。”
“什么歌剧?”
“《图兰多》。”
“噢,如果这样的话,”关山说,“要是电影,我就不去了,如果是舞台表演,我就去。”
“真是个搞笑家伙。”
关山让自己呈现出兴致勃勃的样子。
拐弯时,他盯着后视镜,已确认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但他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可能是他看错了,或许那个一直盯着自己的人真的只是过客。
可一想到这些个,他就如鲠在喉。
卡梅尔文化艺术中心就座落蒙特雷半岛酒店旁边,开车到那儿需要15分钟。
关山跟在长长的车流后面,顺着盘旋的坡道往上开。随着落日余晖的消逝,一盏盏车灯亮了起来。
“多美的风景啊。”萨拉扫视着矮松覆盖下的幽暗山岭。
在暮色中停好车,朝着已经灯火通明的圆形剧场缓步走去。
周围人的打扮吸引了萨拉的注意力,她显得十分好奇。
“我是穿多了还是穿少了。”她身穿深色晚礼服,外面披着件丝质花边披风,脖颈上戴着串珍珠项链。
“这儿有些人穿着无尾礼服和夜礼服,另一些人却穿着旅行鞋、牛仔裤和羊绒衬衫,就好像他们要野营露宿似的。
你瞧那位妇人竟然拎着旅行包和探路者登山外套。我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我们这一大群人是在去同一个地方吗?”
身穿运动衫和休闲裤的关山不由得笑出身来。“艺术中心本身就很有特色,它是露天的。
当太阳落山后,海风吹过来会非常凉爽。如果刮起风来,那位只穿着夜礼服的女士就会希望她也有一件你刚才提到的探路者登山外套了。
等到一幕结束休息时,就会有许多人到底下的小摊上买毯子。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在我掖下夹条旅行毯的缘故。我们可能用得着它。”
他们交了入场券,跟着验票员穿过热闹的露天场地,混杂在一群人中间走上二楼,来到一排宽大的木门前面。这些门通向各个楼厅的座位席。
“这扇门后就是我们的座位。”关山说。他伸手示意萨拉先进去。
萨拉进门时,他趁机很自然地回过身去,看看下面的场地里是否有谁在监视着自己。他恼火地意识到,自己又恢复了老习惯。
他一点也不在乎,身正不怕影子斜,监视他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他的前上司难道认为,他来看场演出也会搞什么危害行动吗?
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下面场地里的人们都在忙着进剧场,没有任何人抬头注视他。
关山没有让萨拉看出自己的心事。
他陪着她坐到二楼靠右边的座位上。他注意到,他们的座位在剧院里不是最好的,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比方说,他们所在的这一部分不是露天的,因此,他们可以透过中间座位上方的露天部分看到星空,而他们偏后的座位又能保护他们不受夜间冷空气的侵袭。
“要是下雨,中间的露天场地怎么办?”萨拉说,“演出会暂停吗?”
“不。表演家们可不会淋着雨的。”
“那中间那一圈的观众呢,他们的票价可是最贵的呢?”
“他们会淋湿的。”
“真是理解不了。”
“还有更奇怪的呢。等到明年7月,你要是去参加艺术月的开幕式。
所有的停车场里,人们会把汽车置物架取下来当作餐桌。”
“你是说用汽车置物架当餐桌,举行聚会?”
萨拉大笑起来。
她的笑声很富感染力。关山高兴地发现,自己忘掉了被监视那回事,于是和她一起大笑起来。
灯光暗了下来,《图兰多》演出非常不错。第一幕结束时,关山已经热情地鼓着掌。
但是,当他朝底层看去,瞥见靠近入口处的面包店时,他突然僵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萨拉问。
关山没有回答。他仍然盯着面包店那个方向。
“关山?”
关山感受到来自耳根背后的压力。
他平静地反问道说,“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你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你刚刚看见了鬼一样。”
“不是鬼,是一个不守信用的生意伙伴。”关山刚刚又看到了今天早些时候注视他的那个人。
这人正穿着一件灰不溜秋的运动外套,站在面包铺旁边,对周围的一切不闻不问,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关山这这个方向。
关山想,他是想弄清楚我是打算坐在这儿不动,还是准备经过那些门到外面去。
如果我离开,他马上就会要通过微型对讲机告诉他的同伴,自己的最新动向。
“忘掉他,今晚绝不能让他扫我们的兴。”关山说,“走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的热巧克力非常不错。”
他们穿过进来时的那门门,沿着走廊往前,下了楼梯,开始往外走。
挤在人群中,关山无法断定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在监视自己。他领着萨拉绕过艺术中心的左侧,朝面包店过去。
他看见那个人当时就出现在面包店附近。
可那个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
昨天中暑,差点呜呼哀哉,在这给各位老爷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