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州城发生的事情已经过去一周,而且是以一种十分荒谬的方式,自顾自宣布不再接受郑国皇室的统治。
这里的事早就通过信鸽之类的东西传播了出去,但是奇妙的是,到了今天,周围的州郡就像是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一样,保持着沉默。
对于听到这个消息的草原人来说,虽然这个人有点疯,为了保证草原人与中原人的交易不受干扰,直接攻下了一个城,他们也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刘钧的诚意,本来准备出手的三大部落也不约而同放弃了他们的计划。
如今,苏和已经是常驻在货场的先天之一,不仅仅是他,曾经和刘钧打过交道的巴根也来了,就连哈尔巴拉也扭扭捏捏的来了。
货场的存在可以帮助他们的部族度过寒冬,面子什么的在这个时候可没什么作用。
刘钧他们从并州城回来的第3天,东方白和童百熊跟着运粮的车队回来了,当然还有那个周家主。
东方白和童百熊见到刘钧的时候激动得不行,车队的行进速度很慢,并州城发生的事他们也通过过路的客人听说了,童百熊当时后悔得很,他们要是在并州城过一夜,就能参与到刘钧他们的行动当中了。这是没有可是。
周家主虽然是被强拉来的,但是看到这边的情况,却是立马让跟着自己来的管家回去,把家中的陈粮全部拉来。
到今天,只他们周家就运来了三批粮食。
这几天,不仅仅是并州的商人,司隶,冀州,都有商队过来,不过大多是小打小闹,想来是想着先过来探探路。
人多了,心思就杂了,自然有人想要不守规矩,有中原人,也有草原人。
刘钧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太过严厉的惩罚,他只是禁止他们再来自己的货场进行交易罢了。
刘钧刚刚轰走一个某某寨主的手下,一个身穿皮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乍一看,和一般的并州人打扮没什么差别。
刘钧看着眼熟,稍一回想,这才想起来,这不是清水县的县令吗。
刘钧有些惊奇,起身相迎:“县令大人,你怎么会来了。”
中年人苦笑:“如今,我已不是什么县令了。”
“怎么了?”刘钧疑惑。
中年人却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却不言语。
刘钧心头一动:“莫非是青松山的事牵连到了你。”
“倒也算不上,只是我自作自受罢了。”
中年人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但刘钧已经明白,或许他真的是受到了青松山那件事的影响。
这样一个人来找我,会是什么事呢?刘钧心中盘算,但因为没有线索,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好,不提就不提吧,只是我们也算认识了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老哥怎么称呼。”刘钧引中年人坐下之后问道。
“如今我也只是一个白丁,叫我薛道成吧。”
薛道成看刘钧给他倒上的奶茶浓香扑鼻,试着尝了一口,却不料一股腥膻的味道直冲鼻腔,险些吐出来,只是他的涵养还在,强忍着咽了下去。
刘钧看着薛道成,也不顾及他的面子,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奶茶,我第1次喝也受不了,但是喝多了也习惯了,刚开始喝的时候一次不要喝那么多,你再试试。”
薛道成倒也是个听人劝的,轻轻抿了小小的一口,虽然腥膻味道还在,但是却品出了别的味道,奶香,茶香,还有微微的咸味。竟然意外的有些不错。
二人就这样端着碗,静静品着奶茶,薛道成儒家出身,静心的功夫那是一等一的,刘钧虽然可以和他耗,但却没什么意义。
眼见碗中茶水已经下肚一半,刘钧直接开口道:“薛大哥,在这个时候,你来找我,肯定不是想念我过来看看我吧。”
刘钧提起话头,薛道成也严肃起来。
“刘兄弟心是好的,我十分佩服,但行事却乖张了些,以后必然招来祸患。”
刘钧不置可否:“既然薛大哥说自己已经从县令的位置上退下,此番话又是代表谁说的?”
“太子失德,七皇子却是惜民恤物,侍孝甚躬,不得不在各位宗室及皇太后的提议下暂领朝纲,但是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如果此时他能立下一个大功,堵住那些大臣的嘴,坐稳了太子之位,必将可以稳定朝纲,让天下再次平定下来。”
提到别的,刘钧或许不会发表什么意见,但是七皇子那就算了吧。
刘钧忽然问了一句:“薛大哥去职多久了?”
“大概半月有余了。”
“那么说,薛大哥上任之前就是七皇子的人了?”
薛道成脸色微微泛红:“确实是这样,殿试之后,我有幸得七皇子青眼,这才能顺利放官。”
刘钧轻轻笑道:“你到清水县做县令已经将近两年,这样说的话,你的那位七皇子恐怕对太子之位早有预谋啊,那你刚才说的‘不得不’却是有些不妥。”
薛道成听了这话脸色却不好看起来,刘钧所说的话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但是皇子为了那个位置早做筹谋,那是应有之事。
刘钧这样直接攻击别人人格,在他看来是极不道德。
刘钧却没有看薛道成的脸,他的心思再次沉浸到知道靖卫军覆灭真相的那刻。
“你的这位七皇子,倒是真会算计,把一个人的价值,翻来覆去利用的完完全全。
“知道吗,靖卫军的覆灭就是他一手谋划,至于原因吗,很可笑,因为靖卫军军主是太子提拔起来的,他为了断绝太子东山再起,用了一个阴谋,直接埋葬了靖卫军二十几位先天,然后又勾结草原人,围杀靖卫军军主,将近万人的靖卫军,如今只剩下千人不到。
“你所说的,七皇子需要一个功劳,莫非你是想招降我?”
刘钧哈哈笑了起来:“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手段。”
刘钧的笑声中满是讽刺,嘲弄。
薛道成的脸色阴晴不定,刘钧说的话他很想说自己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自己的理智告诉自己:那就是真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大业必要的牺牲,只要七皇子坐稳了皇位,他就能够救下更多更多的人。”
看着薛道成苍白的脸,刘钧笑:“这些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吧,你身为儒家弟子,不会不能解‘牺牲’这二字吧。
“说实话,如果靖卫军死去的这些人是心甘情愿为了你那个七皇子死,那我无话可说。
“我是真的烦透了,你们口口声声说代表这个,代表那个,但是你真的询问过那些被你代表的人吗?”
刘钧喘了一口气,却也是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对着薛道成说的这些话起不到什么用处,只是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压抑。
“抱歉,对你说这样的话,这些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迁怒到你身上了,抱歉。”
刘钧的道歉,却没有让薛道成的心情有任何一丝的好转,他来是做说客的,只是此刻他没有心思再说什么了。
说是信仰崩塌,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发现,自己这些年所做的所谓顺天牧民,对自己所效忠的那位,并没有什么作用,而自己在儒家的功业竟然还比不得刘钧,到了最后竟是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