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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殿的重建只用了一年半,正统六年九月便告竣工,此时五府六部衙署也已全部造好。内阁首辅杨溥领着翰林院的学士们,前来一睹新景象。蒯祥建议他们登上正阳门观看,秋高气爽,正是凭栏远眺的好时节。
蒯祥、陆祥与阮安,陪着学士们上了城楼。
蒯祥道:“杨阁老,正阳门是京城九门中最高的一个,当年是阮督董和我师叔一起修建的,那时还叫丽正门。对吧,阮公公?”
正统四年,北jing城的九门大都改了名字:丽正门改名为正阳门;文明门改名为崇文门;顺承门改名为宣武门;齐化门改名为朝阳门;平则门改名为阜成门;安贞门改名为安定门;健德门改名为德胜门。只有东直门和西直门的名字依旧未变。
“没错,这个城门,还有其他城门,都是咱家与你师叔一起修的。”阮安抚今追昔,无限感慨。
蒯祥道:“正阳门面对皇宫,视野也最为开阔,所以,是眺望新修的三大殿和五府六部衙署的最佳去处。杨阁老,您就带着翰林学士们在此好好欣赏欣赏咱们皇宫和京师的风采吧。”
杨溥点点头,站在城头,极目四望。
经过二十多年的建设,此时的北jing已从明初不足十五万人口的边镇北平,变成了一个百万人口的大都市,大明朝的政治中心,熙熙攘攘,店铺林立,热闹非凡,繁华程度超过了当年的元大都。
阮安指点着:“诸位请看,那里就是重修的三大殿。前边是五府六部衙署。”
众翰林学士们凭城眺望,口中赞叹不已:“雄伟啊!”“太壮观了!”
杨溥道:“三大殿重新修建,五府六部衙署井然有序,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好一个帝国上都!能有今日之盛况,你们这些施工人员功不可没啊!”
蒯祥道:“能有今日之京师,非我等之力,全仰仗皇帝圣明,内阁调度有方,国库充盈!”
徐珵望着眼前的宫殿和街景,来了兴致,不禁高声吟诵起来:“高山长川环固,平原广甸衍迤。泰坛清庙崇严,宫阙楼观壮丽。官府民居鳞次,廛市衢道棋布。朝觐会同麇至,车骑往来坌集。粲然明云霞,滃然含烟雾。”
阮安道:“徐大人好文采,出口成章啊!”
杨溥打住徐珵:“好了,元玉,你就不要在这儿穷酸腐了。你的文采不错,人人都知道,可此刻站在城楼上的都是翰林学士,哪一个不满腹经纶?今日出风头的不应该是我们,而应该是蒯大人和阮公公他们这些做实事搞建设的。”
徐珵忙说:“惭愧惭愧,徐某造次了!”
杨溥道:“蒯大人,阮公公,还有陆大人,三大殿和五府六部衙署完工,皇帝马上就要亲政,圣上的意思是借着这个机会,近日在奉天殿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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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庆祝宴会。”
“那好啊,”蒯祥道。“皇帝亲政,三大殿恢复了原貌,各官衙入驻新衙署,的确值得庆祝。”
“所以嘛,你们这几日赶紧将奉天殿拾掇出来,随时听命。”杨溥吩咐。
蒯祥和阮安齐声:“遵命!”
※
庆祝皇帝亲政与三大殿及五府六部衙署竣工的宫宴如期在新修好的奉天殿内举行。
德高望重的内阁首辅兼礼部尚书杨溥代表群臣举杯:“值此陛下亲政的大喜日子,三大殿重修完毕,五府六部衙署也已投入使用。我大明朝的国运定会蒸蒸日上!臣等恭祝陛下江山永固,国运昌盛,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举杯,齐声颂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十六岁的正统帝朱祁镇并不应和,而是左顾右盼,问:“怎不见王伴伴?”
杨溥奏答:“回陛下的话,今日是庆祝陛下亲政与三大殿重新落成的宫宴,除工程督董阮安公公外,未邀请任何内廷宦官参加。”
朱祁镇面有不悦:“大家在此热闹,王伴伴独自冷落在家里,他该多难过啊!”
大臣们都放下了酒杯,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祁镇:“阮浪!”
在一旁伺候的阮浪趋步上前:“阮浪在!”
“你去王伴伴家,代表朕慰问慰问他。”
蒯祥看在眼里,悄声对身边的陆祥道:“圣上还离不开这货了!”
陆祥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他莫要多言。
此时此刻,王振正在他豪华的宅邸里烦躁地踱来踱去。
他的干儿子毛贵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
“今日奉天殿盛大宫宴,竟然未请您老人家出席,他们啥意思?”毛贵挑事。
王振恨恨地说:“全怪礼部那帮穷酸腐,真以为自己说了算啊?”
毛贵继续拱火:“那帮穷酸腐算什么?大爹随便动动手指头,他们就得全滚蛋!”
他并非吹牛,此时张太皇太后已病入膏肓,这个世界上再无人有能力遏制王振的猖獗了。宦官团伙也愈发有恃无恐。
王长随趋步来报:“大爹,阮公公来了。”
“哪个阮公公?”毛贵问。
“伺候皇帝的那个阮浪。”
“让他滚!”王振吼道。
“喏!”王长随转身向门口走去。
“回来!”王振叫住他。
王长随站住。
“带他进来吧。”
片刻后,阮浪走进屋,向王振施礼。
王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问:“你不在宫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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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伺候皇帝,来我这里干啥?”
阮浪毕恭毕敬地回答:“皇帝发现您老不在,心中不安,特派阮浪来您府上,代他向您老慰问!”
王振叹息道:“天底下还是皇帝最心疼咱家。皇帝当太子时就由咱家照顾,咱家手把手地教他识字。他即位时年仅八岁,又是咱家时时提醒他勤政爱民。皇帝心地淳良仁厚,念着咱家的好,把咱家视作周公!既然是周公,为什么就不能到宫宴上坐一坐呢?”
阮浪道:“这不怨皇帝,是筹划此事的官员们疏漏掉了。皇帝一发现,便赶紧遣阮浪来慰问大人。”
“皇帝有这份心,咱家就是粉身碎骨也值了!你回去替咱家谢谢皇帝,就说咱家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振自己被自己的话感动了,竟流起了眼泪。
“您老对皇上忠心可鉴,阮浪一定把您的话带到!”阮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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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殿里的宫宴仍在尴尬着。皇帝不动筷子,大臣们谁也不敢动。
阮浪匆匆返回。
朱祁镇急切地问:“怎么样,朕的慰问你向王伴伴转达到了吗?”
“回陛下的话,转达到了。”
“他如何说?”
“王公公自比周公,说是要为圣上鞠躬尽瘁。”
朱祁镇感慨万千:“王伴伴说的没错,他忠心耿耿,堪称朕的周公。不请他出席宫宴,实在是委屈他了。你再去一趟,把他请过来吧!”
“遵旨!”阮浪转身离去。
“来人!”朱祁镇道。
金吾卫将军樊忠上前。
“打开东华门中间大门,迎接王伴伴!”
“这个……”
“没听见吗?”
“喏!”
朱祁镇对群臣道:“你们也都到东华门去迎候!”
群臣齐声:“遵旨!”
东华门中间的大门洞开。
王振在阮浪、毛贵和王长随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来。
百官争先恐后地拥上前去,围住王振,口呼“翁父”,纷纷罗拜。
唯有杨溥、蒯祥、樊忠等为数不多的几个站在远处。
杨溥无奈地摇着头。
王振心安理得地接受着百官的罗拜,然后昂首阔步走进东华门中间的大门。
蒯祥低声嘟囔道:“太不像话了!根据宫制,宦官根本没资格出席宫宴。而东华门是供太子和大臣们进宫的重要宫门,这王振完全不管规矩,趾高气扬地走从中间大门走进,百官竟还如此地哈着他,哪里还有一点风骨!”
樊忠咬牙切齿地说:“宦官弄权,大明朝早晚会坏在这厮手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