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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恃圣宠权宦手遮天01(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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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振领着十二岁的小皇帝朱祁镇和一群宫女,在紫禁城御花园里做摸瞎子游戏。

御用监小太监喜宁在一旁听命。

陈符从御花园边上经过,远远望见这一情景。他皱皱眉头,并未停下脚步,径直向张太皇太后的慈庆宫走去。

王振的眼睛上蒙着眼罩,盲目地摸索着。

小皇帝走到他身后,拍了一下他后背,然后迅速跑到一个树墩旁,拍拍手。“王伴伴,朕在这儿呢!”

王振转过身,伸着双手向前摸去。

朱祁镇悄悄闪向一边,蹲到地上。

王振高鼻梁,透过眼罩鼻下的凹缝,已经看到了小皇帝,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径直向前摸去,一下子绊在了树桩上,摔了个大马趴。

小皇帝和宫女都笑弯了腰。

朱祁镇上前,扯去王振的眼罩。“王伴伴真笨!你们说,怎么处置他?”

宫女们七嘴八舌:“罚!”“罚!”

王振乖乖地说:“认罚!认罚!”

“如何罚?”朱祁镇问。

“伴伴给陛下学个小狗叫吧。”王振不等回答,便叫了起来:“汪!汪!”

小皇帝笑得前仰后合。

此时的王振,无论在外朝还是在内廷,都已经权力大得没了边,可他在小皇帝面前仍然乖得像条只会摇尾巴的哈巴狗。因为他非常明白,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他权力的全部来源。有了虎,狐狸才能假其威。

侯泰快步走来:“侯泰给皇上请安!”

朱祁镇问:“你不好好在慈庆宫伺候太皇太后,来这儿干啥?”

“回皇上的话,太皇太后让王公公过去一趟。”

“有什么事吗?”

“奴婢不知,奴婢只是传话。”

王振道:“皇上,既然太皇太后叫了,您就自个儿在这儿先玩着,伴伴去去就回。”

“你快点儿回来啊!朕等着你!”朱祁镇道。

“得嘞,皇上!”

王振随侯泰向慈庆宫走去。

朱祁镇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喜宁!”

喜宁趋步上前:“奴婢在!”

“你悄悄跟着,那边有什么情况,即刻回来禀报。”皇祖母这个时候叫王伴伴单独过去,他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

“喏!”

张太皇太后坐在慈庆宫里,召见张辅、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等五位大臣。

陈符和几名女官、宫女及太监站于一侧。

张太皇太后对诸大臣道:“你们几个都是数朝老臣,朝廷股肱。当下皇帝年幼,望尔等同心协力,共同维护大明朝的安定。今日哀家请你们进宫,就是想嘱咐你们五位,要帮助皇帝管理好朝中的事情。”

五位大臣齐声:“臣等定当鞠躬尽瘁,不负太皇太后重托!”

张太皇太后特意对杨溥道:“杨爱卿,仁宗在日,常念卿忠诚,多次发出叹息。不想今日哀家还能倚仗于你。”

永乐十二年,朱高炽尚为太子,永乐帝朱棣北征回师,朱高炽遣使迎驾来迟,汉王朱高煦趁机进谮,朱棣一怒之下将以太子洗马杨溥为首的东宫官属全部逮捕入狱,一关就是十年,生死难料,杨溥却在狱中勤奋读书,把经书史籍通读了数遍。由此,朱高炽夫妇对杨溥感到格外亏欠,把他视作最值得信任的左右手之一。

张太皇太后的暖心话令杨溥感动得热泪盈眶。张太皇太后自己也流下了眼泪。

“朝廷的不正之风,你们五位顾命大臣要勇于出面纠正,不管是外朝还是内廷。”太皇太后显然是话里有话。

五位大臣齐声:“臣等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侯泰走进,禀报:“奴婢把王振给领来了。”

“叫他进来吧。”张太皇太后吩咐。

侯泰高呼:“宣-王-振!”

王振走进慈庆宫,向张太皇太后施礼:“太皇太后吉祥!”

“大胆王振!还不跪下!”张太皇太后板起面孔呵斥。

王振慌忙跪倒在地。

“你侍候皇帝不循规矩,该当何罪!”

太皇太后身边的两名女官应声上前,抽刀架在王振脖子上。

王振吓得魂飞魄散,哭喊道:“太皇太后,奴婢不知犯了什么错?奴婢死也得死个明白呀!”

张太皇太后道:“王振,哀家问你,你一个中官,依仗着自己曾经是东宫局郎,小皇帝一直跟着你,现如今离不开你了,你就胆敢在外边卖官鬻爵了?今日哀家要斩下你的脑袋,以谢天下!”

喜宁溜进慈庆宫院子。

宫门口站着一名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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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

内里传出王振的声音:“太皇太后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喜宁凑上前去,轻声问:“小姐姐,里边这是怎么了?”

宫女轻声道:“太皇太后早就对王先生烦得要死,今日又听陈公公禀报,说王先生在外朝卖官鬻爵,胡作非为,还培植自己的势力。太皇太后立刻怒了,要当着顾命大臣们的面,诛杀王先生!”

喜宁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扭头就跑。

“站住!你去哪儿?”宫女在他身后喊。

喜宁头也不回。“去告诉皇上!”

慈庆宫里,张太皇太后仍在审问王振。

“奉天门前的铁碑是太祖爷所立,上面的字你可知晓?”她厉声问。

“奴婢知晓。”

“写的是什么?”

“回太皇太后的话,写的是:内臣不得干预政事。”

“亏你还记得,内臣不得干预政事,你却漏掉了后面三个字:预者斩!这就是大明朝的宫规!你竟敢公然破坏,无视祖宗定下的制度!哀家不杀你,更待何时?”

王振哭求:“奴婢知罪了!奴婢恳乞太皇太后看在奴婢多年伺候皇帝的份上,饶过奴婢一次吧!”他连连磕头。

张太皇太后道:“不提皇帝便罢,提起皇帝哀家更是来气。镇儿为太子时,先帝让你陪他识字读书,你可好,整日带着他到处玩,四处跑,把他的心都跑野了!你想让我大明朝的皇帝日后成为一个只知玩乐的昏君吗?”

“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哀家问你,你今年多大年纪?”

“回太皇太后的话,奴婢四十有五。”

张太皇太后冷笑:“四十五岁!荒唐!四十五岁怎地会有四十岁的儿子?”

王振一愣,然后马上醒悟。“曹吉祥是奴婢的义子。”

“你这个残缺不全的货还有螟蛉之子啊!”张太皇太后讥讽道。“哀家且不追究你这个,可你竟敢把自己那些干儿子派出去做监军,塞进锦衣卫当首领,居心何在?说说吧,你有几个干儿子?”

王振结结巴巴:“十……十……”

“十个指头数不过来吧?哀家也不想听你胡言乱语了。执法吧!”

两名女官一手举刀,一手拎起王振的衣领。

王振杀猪似的呼叫:“太皇太后,饶了奴婢吧!太皇太后!”

宫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喊:“住手!”

朱祁镇快步走进慈庆宫,对两名女官道:“你们放开王伴伴!”

两名女官看着太皇太后。

张太皇太后点点头。两名女官松开手。

朱祁镇趋步上前,跪在太皇太后面前。“皇祖母,孙儿求求您了,饶过孙儿的伴伴吧!”

张太皇太后道:“你让祖母饶过他,可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情吗?”

“孙儿知道,”朱祁镇答。“伴伴没有严格督促孙儿读书,纵容孙儿贪玩。皇祖母,这些不能全怪他,是孙儿要他这样做的,要罚,皇祖母就罚孙儿吧!”

张太皇太后道:“若只是这些便也罢了。你的这个王伴伴在外朝卖官鬻爵,胡作非为,在内廷培植自己的势力,收了十好几个干儿子,无法无天。你说,这样的弄权宦官,还不该杀吗?”

“王伴伴有错,可也罪不至死啊。皇祖母就看在他尽心伺候孙儿的份上,饶他这一回吧。孙儿回去好好责罚他!”

朱祁镇跪在地上不起。英国公张辅实在看不过去,便朝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四人使了个眼色。五位大臣一同齐刷刷地跪下,齐声道:“请太皇太后准皇帝所请!”

张太皇太后对朱祁镇道:“你先起来。”

“皇祖母不饶王伴伴,孙儿就一直跪下去!”

张太皇太后叹息一声。“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你贵为天子!为这点事你就下跪,将来如何亲政?如何治国?起来吧,祖母这回饶过他。”

朱祁镇欣喜地连连磕头。“孙儿谢谢皇祖母!”他站起身。

张太皇太后对五位大臣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五位大臣站起。

张太皇太后继续申饬王振:“你们这种人,自古多误人国,皇帝年幼,哪里知道!现因皇帝和大臣为你讲情,哀家且饶过你这一次,今后再犯,一定治罪不饶!”

“奴婢谢太皇太后不杀之恩!”王振磕头如捣蒜。

“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来人!”

两名太监上前。

“把他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两名太监将王振拖出慈庆宫。

王振一脸委屈地回头望着朱祁镇。

朱祁镇避开他的目光。他尚未亲政,所有的事情还都是皇祖母说了算。

历朝历代的皇帝与太监之间大都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皇帝往往信任太监,甚至依赖太监。这一是因为太监与皇帝朝夕相处,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超过了后妃,潜移默化,自然日久生情。二是因为太监没有家室,更没有自己的子嗣,心无旁骛,一心伺候皇帝,对皇帝逆来顺受,却绝无夺位的条件和野心,可谓忠心耿耿,让皇帝十分放心。而外朝大臣则不一样,哪怕是忠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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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也时时制衡着皇帝的权力,对皇帝的过失直言相谏;权臣就更别说了,挟天子令诸侯甚至取而代之的例子不在少数。因此,皇帝更喜欢太监,甚至宁愿把权力赋予太监而不是外朝,譬如永乐帝建立的太监监军制度和设立东厂。

但王振不同。张太皇太后明察秋毫,早已看出他不是个安分的中官,为了向上爬宁可自宫,这不是野心是什么?有朝一日得了机会,必定祸乱朝纲。不得不防啊!她想趁着自己精力尚可的时候为孙儿除掉这个隐患,只可惜小皇帝实在是太护着他了。

张太皇太后对孙儿道:“皇帝,你生性淳良,就是心太软了。你以后离这个王振远着点儿。祖母老了,可祖母的眼睛看人还看得清楚,这家伙早早晚晚会坏你的大事。”

“皇祖母的教导孙儿谨记。”朱祁镇敷衍道。

张太皇太后想了想,道:“祖母给你指派个老实可靠的人吧,让他专门伺候你。阮浪!”

一名中年太监上前:“阮浪在!”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皇帝了。与牛玉一起,伺候好皇帝,提醒他多读书。”

“喏!”

张太皇太后对朱祁镇道:“祖母也累了,你回去吧。”

“皇上,我们走吧?”阮浪牵起朱祁镇的手。

朱祁镇随他离开慈庆宫。

见张太皇太后仍然怒气未消,张辅劝道:“太皇太后不必为这种小人太动肝火,不值得!”

张太皇太后道:“不值得?李时勉的事你们都听说了吧?”

李时勉是国子监祭酒,为人刚正不阿,不久前因接待王振礼仪不够隆重,得罪下了他。王振竟以他折断国子监树枝枝条为由,将他及一干国子监官员枷在国子监前,三天不解。引得一千多名国子监学子到宫门口为李时勉等跪求。最后孙太后出面放了李时勉,才算了事。

原来太皇太后动气的根子在这儿呢。

杨士奇奏答:“此事轰动一时,臣等岂能没听说?王振一个宫中宦官,如此侮辱朝廷官员,衣冠士子,也太霸道了!”

张太皇太后道:“他横行霸道的事岂止这一件?有道是千里之隄溃于蚁穴,这家伙终有一天会祸国殃民。今日哀家本打算当着你们几位顾命大臣的面,为朝廷除掉这个祸害。既然皇帝和你们都替他求情,哀家就暂且放过他。哀家对这厮放心不下,日后你们要替哀家看好他,防止他专权。尤其是内阁,”她特别叮嘱杨士奇。“今后内廷之事,也要交到内阁商议,这个王振一旦兴风作浪,立刻奏报给哀家。下一回再让哀家抓住他把柄,绝不留情!”

“臣等谨遵太皇太后懿旨!”杨士奇躬身道。

挨了一顿板子的王振趴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喜宁往他臀部的伤口上涂药。

“哎哟!哎哟!疼死了!”王振叫唤着。“你轻着点儿!”

门开了,小皇帝朱祁镇走进,径直来到王振床前。

喜宁慌忙下跪。“皇上!”

王振试图爬起来。

“别动别动,继续趴着吧!”朱祁镇上前查看王振的伤口。“这些人下手也忒狠了,怎地打成了这样?”

王振道:“皮肉之伤,伴伴熬得住。只是伴伴连累了皇上,让皇上也受到了太皇太后的责备,伴伴该死!”

朱祁镇道:“快别这么说,伴伴挨打,全是因为朕,伴伴是替朕受过。将来朕定会报答伴伴。待朕亲政后,朕让伴伴当朕的内廷大总管,看谁还敢为难伴伴!”

“皇上但分有这份心,王振粉身碎骨也值了!”王振涕泪肆流。

朱祁镇道:“伴伴也别因此而记恨朕的皇祖母,她也是为了朕好。”

王振乖巧地回答:“王振岂敢记恨太皇太后?奴婢唾面自干!”

“你能这样想就好。”

喜宁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插话:“太皇太后当然是为了陛下好,这没得说。可是皇上,今日这件事,奴婢觉着,是有人在使坏。”

“哦?此话怎讲?”朱祁镇问。

“奴婢听慈庆宫的宫女说,是陈符向太皇太后打的小报告。”

“陈符?”朱祁镇道。“他仗着自己为先帝侍奉过吴太妃,便以为有多大的功劳了!哼,等朕亲了政,头一件事就是把他送到南京去,让他给朕的高祖父守陵!”

王振道:“何必等亲政啊,陛下这会儿就可以送他走。”

“如何送?”朱祁镇问。

王振道:“陈符不就是仗着吴太妃曾经住过他家,对他高看一眼吗,所以才腰杆子硬。可吴太妃怕谁呢?”

“怕谁?”朱祁镇问。

“孙太后啊!孙太后就是吴太妃的克星!”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朕。回头朕跟母后说说,让她把陈符赶走!”

喜宁道:“还有那个侯泰,这孙子也总在背后嚼舌头!”

同样也出身卑微的侯泰一朝得宠,令心胸狭小的喜宁十分嫉妒。

王振怂恿:“要送走就一块堆儿送走!”

“好,一块堆儿送走!”朱祁镇道。“朕找机会跟母后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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