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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朱瞻基坐在文华殿正中的龙椅上。近侍陈符站在他身边。
杨士奇、杨荣、杨溥、黄淮、夏原吉、蹇义、金幼孜、陈山等阁臣与尚书站立于前。
朱瞻基道:“今日朕将你们招至御前,是商量如何对付汉王。他侮慢朕派去的特使,指使百户陈刚上疏挑衅。这种种恶行,诸位爱卿许是已经听说了吧?”
大臣们纷纷点头。
杨士奇奏道:“不仅如此,汉王还给京城的公侯大臣们分头送信,挑拨离间,历数陛下如何听信谗言,一步步剥夺靖难功臣们的权利。”他呈上一摞信件。“这是大臣们交至内阁的策反信,都有汉王的用印。”
朱瞻基冷笑道:“朕倒要看看大家是跟他走呢,还是跟朕走!”
杨士奇奏道:“当然是跟陛下走了,否则,不会把策反信都交上来。汉王如此做,旨在制造舆论,把水搅浑啊!”
夏原吉奏道:“舆论先行,然后他就会动手了。陛下,我们切不可坐等着他先出招啊!”
朱瞻基道:“诸位说的对,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休怪朕对他不客气!”
杨士奇奏道:“朝廷与乐安必有一战。既然陛下已经决定动汉王,那么便兵贵神速,先下手为强。臣建议即刻出兵乐安!”
“此言正合朕意。你来说说,谁可为帅?”
“阳武侯薛禄既已总领京军三大营,可派薛禄为帅。”杨士奇建议。
夏原吉奏道:“臣以为,出兵之前,京城内须先打扫干净。”
“爱卿此话何意?”朱瞻基问。
夏原吉奏答:“汉王与靖难勋贵们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们当中可有不少人执掌着兵权啊!”
“你是说英国公?”朱瞻基点破。
“张辅不仅握有兵权,而且这些年南征北伐,战功卓著,在军中很有号召力。大家都知道,他与汉王的交情非同一般。”
朱瞻基沉思良久,道:“朕看英国公不会有贰心。他曾经是皇爷爷留给皇考的顾命大臣,忠心可鉴。朕还记得前年皇爷爷崩逝,服制二十七日期满,上朝时百官皆换上了吉服,唯有张辅与杨士奇仍戴素冠穿麻衣。先帝感叹:‘张辅是武臣,知礼节却胜过六卿啊!’有这回事吧,杨爱卿?”
“有。”杨士奇证实。
正说着,一名羽林军卫士快步走进文华殿,报:“英国公张辅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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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瞻基:“宣!”
“宣-张-辅!”陈符的呼声由小太监一个接一个传递至殿外。
张辅押着五花大绑的枚青,走进文华殿。
朱瞻基惊问:“张爱卿!这是何人?”
“汉王反了!”张辅奏答。“他派青州中护卫百户枚青潜入臣宅,妄图游说臣。臣已将其拿下!逆贼枚青,还不快快跪下!”
枚青被摁跪在地,七个不服八个不忿。
朱瞻基摆摆手。“押下去吧,着北镇抚司严加讯问!”
两名殿前武士上前,将枚青拎起,拖出文华殿。
朱瞻基道:“朕早就说过,张爱卿三朝老臣,绝对是国之栋梁,忠心耿耿!策反张太师?朱高煦痴心妄想!”
张辅奏道:“臣谢陛下信任!汉王谋反,臣愿亲自提兵一支,荡平乐安!”他急于想用实际行动撇清干系,证明自己对皇帝的忠心。
“英国公忠勇可嘉!”
杨荣奏道:“依臣之见,此次平叛,须陛下亲征。汉王非等闲之辈,且不说乐安兵强马壮,据李浚报告,济南的山东都指挥使靳荣已经投靠于他。彰德之赵王一向与汉王沆瀣一气,倘若这回赵王也受汉王蛊惑,趁机起兵,中原叛军将连成一片,难以弹压。只有御驾亲征,表明朝廷决心,方能震慑住其他欲反未反之势力。”
张辅奏道:“陛下亲征,是为杀鸡用牛刀。汉王鸷而寡谋,外戆中恇,今所拥非有能战者。臣独自领兵两万,便足以平叛,擒逆贼献于阙下!”
杨荣道:“话虽如此,可汉王终究不比他人,也是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徒,况且在靖难将领中号召力甚巨。这一点,张太师怕是比杨某更为清楚吧?”
张辅面有不悦:“听杨大人所言,是怀疑张某与其有私了?”
杨荣道:“杨荣可没这么说。杨某只是以为,对乐安,不战则已,若战,必须倾全国之力,一战拿下!”
朱瞻基道:“大家都来议议吧。打乐安怎么个打法?”
张辅奏道:“臣已请缨,就让臣再为国家效回力,荡平乐安吧!”
夏原吉上前,提醒道:“陛下莫非忘记李景隆故事了吗?”
朱瞻基一惊,对啊,当年建文帝就是因为没有对造反的靖难军足够重视,仅派李景隆率兵匆匆北上,结果错失战机,一败再败,丧师数十万,落得个江山易主。历史教训必须记取,任命与敌方有扯不清关系的将领为帅,乃兵之大忌啊!此次征讨不光不可把宝押在张辅身上,就连薛禄也一样,不能完全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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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荣奏道:“臣恳请陛下御驾亲征!”
“允。汉王悍勇狡黠,必须高度重视,战则必胜。朕这回要亲征乐安,吊民伐罪!”朱瞻基一槌定音。
众大臣齐声:“陛下圣明!”
※
彰德城中,赵王朱高燧把右长史赵亨道叫到王府的一间密室。赵亨道原本是永乐十年朱棣派给朱高燧的左长史,主要责任便是替皇帝管好赵王。孟贤事件后,赵亨道因未能尽责而被改为右长史,朝廷另给朱高燧派了一位左长史胡永兴。但朱高燧信任的还是这位长期跟随过他的赵亨道。
朱高燧手里捏着一纸书信。“先生,汉王来信了,说是要清君侧,约孤策应,事成后平分天下。孤该如何作答呢?”他将来信递给赵亨道。
“殿下有何打算?”赵亨道看完信后问。
“孤以为二哥说的对,”朱高燧道。“这天下本就应该是我们兄弟的。如今让朱瞻基这小子占了个便宜,别说二哥不服气,就连孤也咽不下这口气呀!”
“永乐二十一年的那桩公案,殿下被这个二哥坑的还不够惨吗?”赵亨道兜头一盆冷水。“臣已查清,孟贤他们就是受到了汉王臣僚朱恒、王斌一伙的蛊惑,才铤而走险的。殿下为此吃了个大大的挂落,被扣在京城,监视居住,直到仁宗即位,才重给殿下自由,在彰德建造了这座新王府,让殿下回来正式就藩。殿下,记取教训吧!如今的皇帝既不是殿下那个虎毒不食子的慈父,也不是殿下仁慈宽厚的亲大哥了。他比他们都不讲情面得多!去年今上登基时,殿下采纳老臣建议,把我们存在京城仓里的八百五十石禄米捐给了朝廷,才总算博得了新君的一个笑脸。这两年殿下战战兢兢,小心做事,好不容易捱到了今日。殿下能保住世代富贵就知足吧,别再奢望什么谋天下了!”
朱高燧作色:“不说永乐二十一年那桩案子便罢,说起它来,孤便气愤难平!孟贤、高以正他们忠心耿耿,却遭杀身之祸,还有那个冤死的燕燕,孤要给他们报仇!再说了,汉王是孤一奶同胞的亲二哥,既然开了这个口,孤就必须与他休戚与共!”
“殿下,汉王此举是以卵击石,绝无取胜可能。殿下千万别蹚这道浑水呀!”赵亨道力谏。
“不要说了,孤意已决!孤要给二哥修书一封,告诉他彰德将会全力支持乐安,与他共进退!”
但凡涉及到与朱高炽父子作对的事情,鬼迷心窍的朱高燧便要多固执有多固执,听不进哪怕是半句规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