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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小芹明确关系,暂时纾解了蒯祥心头的剧痛。妙锦说的对,生活在继续,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
当他带着田铎回到长陵工地时,蔡信正在现场监督工程。
他走上前:“师叔!蒯祥在北京城一待就是半个月,让师叔替蒯祥受累了。不好意思了啊!”
蔡信道:“廷瑞,千万别这么客气。郡主的事办完了?”
蒯祥点点头。
蔡信又道:“你和芹儿的好事,我全知道了。头两日我回京述职,芹儿把你们的事告诉了我和你婶子,我们老两口都高兴坏了,早该如此!听说你们想在新年完婚?”
“有这个打算,可我们还没跟师父说呢。”
“没关系,时间还充裕。我写信跟他说吧,请他亲自来北京,参加你们的婚礼。”
“谢谢师叔!”
田铎已经急不可待,对蒯祥说:“走,师父,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去!”
“那我们就过去了?”蒯祥对蔡信道。
“去吧去吧,难得的大喜事,让大家伙也都跟着沾沾喜气!”
蒯祥和田铎向工匠们走去。
工匠们纷纷问候:“蒯所正回来啦?”“小田师傅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大家好!”蒯祥一一打招呼。
田铎跳到一块大石料上,面向众工匠:“诸位老少爷们儿,俺田铎向你们宣布一件大喜事!”
工匠们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
他东张张西望望,就是不说话。
郭文英催促:“臭小子,还拿起了糖!赶紧说!”
徐果道:“对,有屁快放!”
“好吧,”田铎高声道。“大家伙都听仔细了:俺师父要成亲了!”
“谁是你师娘啊?”徐果故意问。
“还有谁?小芹姑娘呗!蔡大人的侄女蔡小芹!”田铎扯着嗓门儿宣布。
众人欢呼。
郭文英高喊:“郎才女貌,早该如此!”
工匠们七嘴八舌:“恭喜蒯所正!”“贺喜蒯所正!”“蒯所正请客!”
蒯祥:“好!今晚蒯祥就请客,咱们大家好好喝一顿!”
众人再次欢呼。
唯有周文铭默默无语。
※
晚上,没参加蒯祥酒席的周文铭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喝着闷酒。
已经很晚了,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谁呀?”周文铭不耐烦地问。
“师兄,是我!”蒯祥的声音。
“稍等!”周文铭站起身,迅速将酒杯和酒坛收进柜子,然后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蒯祥走进:“师兄,蒯祥今晚请大家聚聚,你咋没去呀?”
周文铭故意伸了个懒腰。“哦,我有些累,早早歇息了。”
“师兄不请蒯祥坐下吗?”
“坐,坐!”周文铭拉出椅子。“师弟坐!”
两人相对坐下。
蒯祥抽着鼻子。“诶,师兄,我怎么闻着有酒香味啊?师兄莫不是藏着什么好酒,自个儿闷得蜜呢?”
“诡家伙,什么都瞒不过你。”周文铭站起身,打开柜子,拿出酒坛。“哪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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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酒,二锅头罢了。”
“二锅头好啊,二锅头劲儿大。咱哥俩来点儿?”蒯祥提议。
“刚才还没喝够啊?”
“师兄缺席,蒯祥哪有心思多喝?咱们补上!诶,这么烈的酒,怎么也得来点儿菜啊!”
周文铭拿出两个杯子和一包花生米,坐下。“好菜师兄这儿不趁,只有这个。”
“有花生米就够了,”蒯祥道。“咱这交情,嘬根钉子都能喝三杯。来,满上!”
周文铭倒满两个酒杯。二人碰杯,喝酒。
蒯祥道:“师兄,蒯祥决定与师妹走到一起。师兄不想说些什么吗?”
周文铭冷冷地说:“师兄恭喜你!”
蒯祥收起嬉戏的神态,开诚布公道:“我知道师兄心里对我有些想法。我们恰好喜欢同一个女孩子,虽说这种事情谦让不得,可我还是觉得对不住师兄。”
周文铭道:“千万别这么说,你哪儿哪儿都比师兄优秀,师妹选择了你,师兄心里服气。”
“其实呢,使蒯祥最终下定决心的,是妙锦姑姑的圆寂。”蒯祥道。
周文铭疑惑地望着他。
蒯祥继续说:“人生苦短,花开堪折直须折,莫使无花空折枝。抓住此时,立足当下。”
周文铭叹了口气。
蒯祥道:“蒯祥这话并不仅仅是说自己,也是在说师兄。”
“我?我已与你说过了,早已不再心存痴念。”
“师兄比蒯祥年长两岁,早到了婚娶的年纪。你就没有想过寻找自己的人生另一半吗?”
“人生另一半?”
“对,人生另一半。”
周文铭摇摇头。“这种事要随缘,强求不得。”
“若是遇上合适的女子,蒯祥倒是很想给师兄说和说和。”
“补偿你师兄?算了吧,没这个必要。”
“先别这么说,其实蒯祥倒是想起一个姑娘……蒯祥觉得,她应该很适合师兄。”
周文铭打断他:“今晚我们兄弟不说这个好不好?我们不谈别的,只喝酒!”此时的周文铭显然没有多余的心思。
我真笨啊,蒯祥忽然意识到,今晚当然不是说这种事的合适时候。他端起酒杯。“好,不谈别的,只喝酒!”
※
自从与蔡小芹定下终身后,蒯祥一有机会就回北京去看她,他要把过去几年自己那愚蠢的冷落全弥补回来。
这天,蒯祥在工部办完事,便带着田铎直奔信仁堂。
正好秋红也在。四个人便一起在信仁堂后院蔡家的旧住处一起吃顿晚饭。
蒯祥问秋红:“怎么样,在这儿上班还习惯吧?”
秋红朝小芹一歪头。“有小蔡老板当东家,秋红一点儿都不陌生,一来就立刻上了手。”
田铎道:“师父您甭替她操心,这小丫头片子多皮实啊,到哪儿她都立马烂熟!”
“滚!”秋红呵斥。“没你说话的份儿!”
蒯祥也责备田铎:“怎么说话呢?还不快向你秋红妹妹道歉?”
“田铎向秋红妹妹道歉!”田铎阴阳怪气地说。
小芹道:“信仁堂多亏有了秋红,里里外外,她帮了芹儿不少忙。”
这么一夸,秋红倒有些腼腆了。她端起茶杯,道:“蒯大哥和我家老板要新年办喜事,秋红还没当面正式道过喜呢。秋红就在此以茶代酒,祝你俩鸳鸯比翼,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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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端起茶杯:“谢谢秋红姑娘!”
憧憬婚礼本是最令女孩子兴奋的事,可今晚小芹的情绪却明显不很高。
蒯祥感觉了出来,关切地问她:“有心事?”
小芹点点头。“我叔刚说要给我爹写信,告诉家里咱俩的事,今日却忽然先接到我娘的一封来信。”
“信上说什么了?”蒯祥问。
“我爹病了。”
蒯祥的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哟!什么病?重吗?”
“娘没说。不过,若是不重,她是不会来信的。”
“那怎么办?”
“芹儿想回趟老家,侍奉爹爹汤药。”
“这么做应该。”蒯祥表示支持。
“芹儿也顺便把咱俩要成亲的事,当面跟爹娘讲。”
“好,你打算何时动身?”
“越快越好。早去早回,争取年前回来,不耽误咱们的婚期。”
“婚期不是死的,师父的身体才最为重要,”蒯祥道。“你踏踏实实地在家照顾老人家吧,这边的事就不用你管了,结婚的一切准备,都由我来操办。”
田铎道:“还有俺呢,俺随时听招呼。”
秋红道:“去,这是你臭小子掺和的事么?”她转向小芹。“踏踏实实走你的,信仁堂就交给秋红了。”
“小丫头片子终于派上了用场。”田铎道。
“哪儿都有你!少来劲!”秋红怼他。
田铎嘿嘿笑。
※
蔡小芹启程南行这天,蒯祥、田铎、秋红一直把她送至东便门外大通河漕运码头。一条船已在码头边等候。
蒯祥依依不舍,千叮咛万嘱咐:“到了常熟,立刻来封信,报个平安,说说师父的身体情况。”
“好的。”
“你写信,不妨通过驿站的传递系统传送,直接送到工部,这样既快又安全。”
“知道了。”
秋红道:“老板,保重!”
小芹托付秋红:“信仁堂就拜托你操持了!”
船家在船上催促:“上船吧!该启航了!”
田铎把行囊交给小芹。她顺着跳板走上船。
船缓缓撑离岸边。
小芹含着眼泪,凭栏挥手。
蒯祥、田铎、秋红也向她挥手。
蒯祥追着船跑了几步,高喊:“芹儿,一路保重!”
小芹高喊:“你也保重!大家都保重!”
船逐渐远去。
蒯祥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船帆化为一个白点,融入天际。
田铎轻声道:“师父!”
蒯祥回转过神来。“嗯?”
“船都没影了,咱回吧?”
“嗯。”
“师父真痴情!”
“你说什么?”
“师娘刚走,您就丢了魂了。”
“胡说!”蒯祥呵斥。“回家!”
蒯祥带着田铎、秋红转身离去。
秋红悄声对田铎道:“你终于说了一句对话!”
“哪句对话?”
“小芹姑娘刚刚走,蒯大哥就开始想她了!”
田铎乐了:“别看俺田铎粗,可只有俺田铎,才能号准俺师父的脉!”
“还嘚瑟上了,”秋红道。“说你胖你就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