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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安城里的王家办完了丧事,三十亩祖田也重新回到了他家的名下,王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这天王彤正陪母亲高氏在堂屋说话,门开了。王瑜走进,一脸风尘,头缠白布孝带。
高氏惊呼:“大郎?!”
王瑜抢步跪倒在母亲跟前,放声痛哭:“娘!不孝儿来迟,未赶上给爹爹送行!”
高氏且喜且悲,也抹起了眼泪。“大郎啊,快起来吧!”
王彤道:“哥,起来吧。你人虽未赶到,可你的银子却赶到了,多亏你捎来的银子,父亲的后事才办得风风光光。”
王瑜站起身,十分诧异:“二郎这话是从何说起,哥何曾捎来过银子?”
“大哥那个朋友徐公子,他到咱家递送你的家书时,给小弟撂下一包银子,说是你托他捎来的嘛。”
王瑜道:“家书是你大哥写的,可我却从未托他捎过银子呀!”
“这就奇了怪了,徐公子还给咱爹置了一口上等的楠木寿材呢,让咱爹在泉下有了个体体面面的安身之所。”
高氏道:“不光如此,还有咱家那赖以为生的三十亩祖田,也是徐公子帮忙从王府田庄赎回来的。”
“祖田?”王瑜越听越糊涂。
王彤满面羞愧:“是小弟无能,做生意蚀了本,连累咱家祖上留下的那三十亩田产被王府田庄收了去。咱老爹就是着急于此而一病不起的。”
高氏道:“几近绝境啊,是徐公子重又给了我们生路。”
王瑜道:“怪了,汉王府的田庄只进不出,这是有了名的,进账的田地竟还能赎回来?”
“这还有假,田契就在这里,不信大哥你看。”
王彤打开柜子,取出田契,递给王瑜。
王瑜望着皱巴巴的田契,不禁热泪盈眶,自语道:“徐兄啊,你义薄云天,该做的不该做的你全都替我王家做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王瑜何时方能够报答啊!”
高氏道:“好人啊!我们老王家一向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大郎,人家徐公子如此深情厚意,他的恩德我们一定要牢记在心啊!”
次日后晌,王瑜随王彤来到王氏祖茔,直奔父亲的新坟。
王彤将供品摆放在墓台上,点燃香烛,在瓦盆中一张张地烧着黄表纸,口中念叨着:“爹,彤儿带大哥看您老人家来了!”
王瑜在墓前跪下,满面泪水,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爹,不孝儿来迟,既没能及时为家中抒难,也没能在床前为您侍奉汤药,甚至未赶上给您老送行。好在有侠肝义胆的徐公子,他把咱家的田产赎了回来。爹,您泉下有知,可以安心了!”
祭奠完毕,王彤弄熄黄表纸的余烬。兄弟两个面对面坐在墓前的草地上。
王瑜取出一小坛酒,拔开塞子,在地上洒了一些,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把酒坛递给弟弟。
“二郎,这些年照顾二老,辛苦你了!”
王彤也喝了一口。“哪里话,哥在军中效力,照顾爹娘之事,本是小弟我应尽的责任。小弟无能,险些断送了一家人的生计。惭愧啊!”
王瑜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哥此次回来,一是奔丧,二是想将咱娘接到彰德去,免得她在此睹物伤神。”
“娘愿意么?”
“昨晚我跟她说了,她不反对。”
“换换环境也好。等哪天娘在哥那儿住腻了,小弟我再把她老人家接回来。”
“这样也就给大哥一个尽孝的机会了。”王瑜道。
“对了,哥,说起你的那个朋友徐公子,实在是仗义,他又是帮咱爹办后事,又是替咱家赎田产。这位徐公子大有古代侠士之风,看上去很是神秘,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大哥与徐公子也是初次相识,对他的背景了解不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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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我们一见如故,徐公子谈吐不凡,极有见识,可以肯定的是,他绝非市井之徒,等闲之辈。”
“莫非是吃军粮的?”王彤猜测。
“哪里会,分明是读书人。”
“哦,那是小弟眼拙了。徐公子品行高洁,可是小弟不明白的是,他好像与汉王府有些过节。”
“此话怎讲?”王瑜警惕起来。
“说起来小弟也挺纳闷的。那天发送完咱爹,小弟招待他们在家吃了顿饭,然后送他们出门。可没过一会儿,徐公子又带着他的那个小书童回来了。小弟问他怎地,徐公子的神色有些异样,他说改了主意,晚上直接从咱家走,回北京去。”
“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呀。”
“可过了半个时辰,那个和他一起的名叫蔡芹的小儒生,还有那个姓田的仆从,牵着四匹马来到咱家,满头是汗,气喘吁吁,看上去惊魂未定。”
※
徐妙锦与王彤坐在王家的堂屋里,喝茶聊天。秋红在一旁忙来忙去。
门外一阵嘈杂。
门开了,蔡小芹和田铎走进。他俩手里拎着行囊。
小芹一进门便说:“妥了!”
妙锦兴奋地站起身。“好样的!”
田铎打开行囊,取出四身军服,分发给大家。
妙锦扭头看王彤。
“对了,我去灶上给你们烧些开水吧。”王彤识趣地站起身,推门出屋。
秋红拿起军服,道:“姑姑,咱们去里屋换吧。”
“换身军服,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妙锦道。
秋红朝田铎一歪头。“不是这臭小子碍事嘛。”
“对,男女有别,”田铎嘻嘻笑。“姑姑里屋请,田铎在外面给你们站岗。”
“好,里屋,里屋。”妙锦笑道。
她带着秋红和蔡小芹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王彤拎着水壶走进,看见一身军服的田铎,夸赞道:“哟,真精神!差点儿认不出来你!”
“那是,底子好,穿什么都精神!”田铎一向是有人说他胖他就喘。
正说着,秋红从里屋探出头:“臭小子,把姑姑的梳子拿过来!”
她没戴帽子,一头秀发瀑布般披散。她忽然发现王彤也在,慌忙缩头关门。
王彤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说“该换茶叶了,我去拿。”
他匆匆再次出屋。
※
王瑜问弟弟:“你是说那个叫秋儿的书童是女娃?”
“何止秋儿,小弟仔细观察了一番,徐公子和蔡芹很可能也都不是男儿身!”
“你如此一说大哥倒是想起来了,他们三个都细皮嫩肉,万种风情。说话的声音也都那么温软可人,尽管那个叫蔡芹的总故意用假嗓。”
“哥听出来了?”
“当然听出来了,假的就是假的,一不留神就又变了回去。”
“哈哈,没错,那可是个机灵鬼!”王彤道。“对了,还有,那个秋儿,且不管是男是女吧,说什么‘姑姑’,姑姑又是谁呢?”
是啊,姑姑是谁?是徐妙吗?王瑜感觉,他所结识的这位侠义儒雅的好“兄长”,正在被一层神秘的迷雾所笼罩。他究竟是什么人呢?好一个费解之谜!
王彤又问:“你说他们不是吃军粮的,却为何又都穿上了军服呢?”
“这一点就是你误会了,军服是我给他们的。”王瑜解释。
“哦,原来如此。可你为何给他们军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呢?”
“说来话长,回头慢慢给你讲。”
“好吧,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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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往下说。他们四个天擦黑离开咱家,骑马悄悄地上了路。”
“那你怎么看出他们与汉王府有过节呢?”
“他们走后两天,王府田庄的李掌柜领着一个官员模样之人来到了咱家。”王彤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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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彤将李掌柜和来人迎进堂屋。
“我说怎么今儿个一大早,老鸹,不,喜鹊,就在枝头一个劲儿叫呢,原来是李掌柜您要来呀。二位请坐!”
李掌柜和来人坐下。
“你们王家很阔气啊!”李掌柜阴阳怪气地说。
“李掌柜说笑了。我们王家小门小户,何曾与阔气二字沾过边?”
“天价赎回抵押的田产,这不算阔气,什么算阔气?”李掌柜质问。
“哦,您说的是这事啊。那是一个朋友帮的忙。”
“你这个朋友也忒大手了吧?”李掌柜讥讽道。“他拍出的钱,够买两百亩良田了!”
官员模样之人朝李掌柜摆摆手,对王彤道:“你说是朋友,他是你的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您打听这个做什么?”王彤问。
李掌柜呵斥道:“怎么说话呢?这位大人是王府的朱长史,问你什么就答什么!”
王彤道:“朱大人啊,失敬失敬!”
他想起来了,此人确实是王府长史,名叫朱恒。
“说说你朋友。”朱恒不绕弯子。
“这人其实是家兄的朋友,姓徐。怎么,有何不妥吗?”
“没有,”朱恒道。“随便问问。他是打京城来的吧?”
“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没打听。”
“这位徐公子现在何处?”朱恒又问。
“给了我家田契,他就走了,再没回来过。”
“真没回来过?”朱恒追问。
“真没回来过,这种事小民没必要和大人说瞎话。”
朱恒略作思考,道:“好,我信你。不过,倘若这位徐公子,或者什么其他陌生人,再来你家,你赶紧去王府告知一声。”
“为什么?”
李掌柜道:“让你告知你就告知,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好吧,在下记住了。”王彤道。
※
王彤继续对兄长说:“王府的长史专程找上门来,打听徐公子行踪,再加上徐公子他们神神秘秘地乔装出城,把前前后后联系在一起,不难判断,肯定是他们在什么事上开罪了王府。”
“是啊,确实有几分蹊跷。”王瑜道。
他们在彰德也曾弄得孟指挥使坐立不安,两地的王府都寻找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王瑜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绝不是坏人!
王彤:“哥!”
“嗯?”王瑜回过神来。
“哥你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没什么。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家去吧。”
王瑜站起身,王彤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了,今日你我兄弟之间说的这些话,到此为止。关于徐公子的事,就不要对外人说起了。”王瑜嘱咐。
“是,大哥,小弟断不会多嘴多舌。”
“尤其是汉王府,那儿是个是非之地,咱们少沾。”
“小弟记住了。对了,哥,徐公子把汉王府都惊动了,看来他的来头不小啊!”
“何止是来头不小,我看他就是一位贵人。”
“贵人?什么贵人?有多贵?”王彤刨根问底。
“不说了,有些事情大哥还要弄弄清楚。”王瑜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