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宁簌早就该明白了的,夏芝的改变早就有了端倪,从第一次她处罚夏芝过后,她开始处处要与秋葵争执开始,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那时候,宁簌仍觉得夏芝或许只是一时被气愤或者是其他的情绪冲昏了头脑,这才……她不该抛弃夏芝。
可如今,夏芝就跪在她跟前。
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旁人的过错,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同她说着自己的不甘心,还有在她眼里宁簌的偏心。
全然未瞧见她自己身上的半分不妥之处。
看着她这个模样,到了这一步了,宁簌这才恍然觉悟过来。
夏芝她……怕是早就同她们渐行渐远了,当年那个和秋葵手挽着手,用一脸真诚的笑意看着她的小姑娘,早已被世俗给吞没了,不见了踪影。
她和夏芝之间的情分,该散了。
定定地看了夏芝片刻,宁簌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喊她:“夏芝。”
“你随我来。”
夏芝闻言抬起头来,那双挤着泪花的眼里有着茫然,但尽管不知宁簌为何把她唤起,夏芝还是只好擦了擦眼角的泪,亦步亦趋地跟着宁簌出了书房。
看着前头的宁簌那冷静且镇定不过的身影,夏芝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总觉得似有只大鼓在敲击一般的,忐忑又不安。
夏芝不由细细回想着,方才她说那番话时,眼泪是落了下来的,说的话,她自觉也是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的。
夏芝忍不住又把宁簌挺直的背影看了看,姑娘她……听了她的那番话,不该是这般再冷静不过的模样啊。
她甚至都还搬出了年少时,同姑娘经历过的那些过往,那时的她和秋葵两个人是如此地要好啊……
当年甚至在老爷过世后,姑娘的那些叔伯欲要争夺宁家的财产,府中下人人人自危,都拿了夫人给的最后的月薪,各个明哲保身地卷铺盖走人了。
但唯有她和夏芝两人,跟在姑娘身边不离不弃,那时她还同秋葵一起跪在了姑娘跟前发誓,发誓要一辈子跟着姑娘,至死不变。
可她和秋葵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两两厌弃,唯余不喜的地步?
跟着宁簌踏进屋子时,夏芝的思绪,都尚停留在当年她同秋葵亲密无间的时候。
她恍惚着思绪,却猝不及防地听见宁簌声音淡淡地道:“夏芝,你过来。”
“姑娘……”
夏芝抬起头来,看着宁簌手里拿着的那只木匣子,她忽地眼泪就掉了下来,含泪的眼里染上了丝丝的惊恐:“您、您……”
姑娘不会是要让她走罢?
虽然姑娘的私房钱一直都是秋葵在打理的,但是夏芝她也不是不知道姑娘那些值钱的、贵重的、不轻易拿出来的东西是放在哪儿的……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姑娘……”
不等宁簌走近了来,夏芝便一下子双膝发软地跪倒在了地上,她哭的涕泗横流,祈求着宁簌的原谅。
看着她这模样,宁簌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却仍旧摇了摇头。
她一眼看过去,便就知道,夏芝她这般压根就不是知道了自己错在哪里,而是生怕被她赶出府外去,而暂时服软求的饶。
夏芝她根本不知道,她真正该道歉的人,是秋葵才对。
宁簌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种念头,觉得她这个主子对秋葵偏心,以至于待夏芝她而格外地不公平。
可宁簌自知晓夏芝同秋葵闹得僵持不下后,她便已然深深地自我反省过了,思来想去的,她尤不能解。
平日里,她给这两个丫头准备的吃穿用度,一律都是一样的,还有在发觉夏芝是觉得自己不够被自己重用后,她便不顾及做事比较稳重的秋葵带出去在身边安心一些,接连多次把带夏芝出去。
为的,只是要安夏芝胡思乱想的那颗心啊。
可是,为何她自诩已经做到了将一碗水端平,这个做主子的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儿了后,夏芝却还是这般地疑心她有失偏颇?
当年的她们,可不是这样的。
可怎么到了现在,一个个分崩离析的,物是人非,张氏被陶钦平收买叛变了也就罢了,可夏芝是怎么变成如今这个小肚鸡肠、处处要与秋葵攀比个高低立下的模样了?
宁簌不解、茫然之下,更多的却是遗憾和痛心。
“你起来罢。”
即便心里头思绪百遍回转,宁簌的面上仍旧毫无波澜,她拿出木匣子里头的一支红宝石珠钗,递了过去。
“你定然也还记得这钗子罢?”
宁簌低眸看着手里头的那只看着便是不俗的红宝石珠钗,瞧见了夏芝看过来的目光有些凝怔,她这才继续往下道:“这是当年爹爹在世时,从海外淘来的,赠送我的。”
“这是一对的钗子。”
宁簌复又从匣子里拿出了了另外一支,她的声音含了些许的怀念道:“当初说好了,等你和秋葵两人出嫁时,便用这钗子为你们添妆。”
夏芝怔怔地落下泪来。
从姑娘拿出这支珠钗时,关于这个的幼年记忆,她便一下子就回忆了起来。
当初,她同秋葵侍奉在姑娘身旁,因为年纪相邻的缘故,她们同姑娘最是亲密无间,甚至有一回还令姑娘拿出了这一对红宝石珠钗,说要赠送给她们俩。
夏芝尤记得,她当时年幼不懂事,闻言还甚为高兴地伸手探过去要接下来,幸好被秋葵阻拦了下来,还拉着她一齐跪在了宁簌跟前,劝说着姑娘莫要冲动。
是了。
回想起这些,夏芝这才神色有了些怔松,秋葵她自小就是稳重的性子,难怪姑娘会多喜欢和器重她一些。
而她呢?只会做一些没头脑,不讨喜的事儿……
后来……
这对红宝石珠钗,便在秋葵的苦苦劝说之下,令宁簌松了口,改口为了日后两人出嫁时,她便把这钗子一人一支,用作她们的添妆。
饶是如此,便已足够令她们两个丫头欢喜至极了,飞快地磕头道了谢。
“如今,你这支。”
宁簌看着落泪的夏芝,丝毫不为所动地道:“便直接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