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见这熟悉的汤色,宁簌面上感慨的神色登时烟消云散,她苦巴巴着脸央求道:“娘,能不能不喝了……”
云氏板起了脸来。
宁簌只好接过那碗海参枸杞汤,神情作苦地投降道:“好好,我喝便是了……”
云氏这才神色稍缓。
虽然这参汤倒不至于难喝,可自打她从大理寺的牢狱中回来后,便已连着半月个、且顿顿都少不了这么一盅汤了。
便是再好吃的人参果,这么吃下去,她也得腻味。
只是,她阿娘向来是倔强的,要她吃的东西怎么可能让她随意推辞,更何况这汤又是她劳心费神熬的,宁簌便更没有理由不喝了。
“姑娘……”
正喝完了汤,宁簌刚咽下秋葵递过来的蜜饯,便见夏芝从院子里匆匆而入。
她显然是为了什么事儿,才走得有些急,入了屋内时还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看得秋葵忍不住给她倒了一杯水:“快歇歇,到底是什么事儿这般地急?”
“大理寺……”
夏芝却推开了那杯水,面色急急地朝宁簌看过去并道:“是大理寺又来了!”
“什么?!”
率先坐不住了的自然是云氏,先前经过宁簌突然因绢绫坊之事,进了大理寺的牢狱,晓得那里头的刑罚有多严苛,那些衙役又有多么地残暴,宁簌被抓的那几个夜里,云氏几乎是揪着心从白日枯等至天亮的。
这么一遭过后,云氏便早已暗下了决心,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再这般把她的女儿,从她身边带走。
云氏紧紧揪着手中的帕子,立即坐不住地腾地站起身来,她紧紧地盯着面有焦虑之色的夏芝:“那些人是又来做什么?簌簌的嫌疑不是已经洗脱了吗?”
许是因为过度的紧张,云氏说这几句话时已然有了些许的破音。
“阿娘……”
发觉了云氏的不对劲,宁簌从夏芝身上挪开视线,她连忙跟着站起身来,一面搂着云氏,并一面安抚着她。
“别担心,许是绢绫坊还有未了之事,尚且还需要我这个东家出面的呢?您莫要操心可好?便就在这儿等着我……”
只是,宁簌的话都还没有说完,便听云氏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行,阿娘要和你一起出去,这一回,他们这些人可休想要随意带走我的簌簌!”
在宁簌被抓进大理寺牢狱的那日,直至她如今回来了,云氏却还是止不住地在心里头怪罪着自己。
那日……如果自己没有那般地怯弱,自然也不会令她的簌簌,用她瘦弱的肩颈扛起宁家的这些重任……
可明明,她才是簌簌的母亲,这些,分明都该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该做的才是啊……
“阿娘——”
宁簌微蹙着眉,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即便,她心里头自然也是忐忑的,她方才对她阿娘说的那些话,自然也都是没有底气的,她不知道绢绫坊还有何事未了,更不知道大理寺这次前来是敌是友……
只是,她想的却也是不想再让她阿娘,再忧心如焚了。
这么些天来,她不是看不出来,虽然她平安回来了,但阿娘的情绪却依旧紧紧地绷着——她的衣食住行,阿娘都一一开始接手,她每每外出,阿娘必要询问去的是哪里,又到几时回来?还有每日必定劳心劳力亲手煲的汤……
这些的种种,都不难看出来,她阿娘因她之前被关进大理寺之事,定然是吓坏了,因而草木皆兵了许多。
宁簌还要再劝些什么,云氏便直直用那坚持的目光瞧着她,宁簌只得轻声叹口气道:“好罢好罢,那阿娘便同我一起去外头瞧瞧……”
“你也安心。”
云氏回以拢住宁簌的手心,她的声音轻,却很坚韧:“若他们还要带走你,阿娘便与我的簌簌一起面对。”
毕竟这世上,哪有母亲退缩而下,令自己的孩子迎难而上的道理?
宁簌没有瞧见云氏说这话时,眼里闪过的一丝坚定的光,但听云氏这么说,她便只好点了点头。
绢绫坊之事,她同阿娘说过,这极有可能事涉北垣城,若是查出这其中的阴谋……宁簌其实在心里头大胆地想过,这很有可能是北垣城的人想要谋反,而埋下的暗桩。
只不过,这般猜想她并未直接告知她阿娘,但即便不说,想来她阿娘从听到“绢绫坊其中事涉北垣城”这些字眼后,也定能想的出来她所猜想的那些。
宁簌微垂了眼眸,她同云氏往外走去时,她轻轻遮掩住了眼底凝重。
如果事态真的平息,大理寺的人绝计不会再度登门,除非是又出了什么事儿,这定然是要找上她的。
……
只是令宁簌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回大理寺上门的人,竟不是她所熟悉的魏知景。
她甫一出门,一眼瞧见那门口为首的人时,便微微愣住了。
来人身姿欣长,宽肩窄腰,着了一身有些夺目耀眼的靛蓝长袍,衬着那面容更是如玉尔雅,只令人觉着并非这衣裳衬人,而是人撑起了这衣裳。
“见过世子。”
只一瞬的晃神,宁簌便极快地冲着人福身行了礼。
她身旁的云氏的面色已然从开始的刻意镇定,在听见了宁簌那一声儿后,便变成了茫然和诧异。
不等江蕴开口,宁簌便压低了声儿对云氏道:“阿娘,快见过世子,这位是救女儿出大理寺的宣平公世子。”
江蕴眸光含笑,他踏步上前,扶住了惊诧着正要行礼的云氏,道:“宁夫人,莫要多礼。”
“不知世子大驾光临,是民妇有失远迎……”
云氏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忐忑和发自内心的感激。
这位宣平公世子可真真算得上是个好人,无论他的目的是如何,却都是实打实地把她的簌簌救出了苦海,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万分感念的。
想到这里,云氏便忙道:“世子快请进来坐坐,喝杯茶罢?”
闻言,宁簌却一下子便想到自己去宣平公府登门拜谢时,她同江蕴万分尴尬的时刻犹在眼前……她连忙阻止云氏:“阿娘!”
云氏和江蕴双双回眸过来看她。
“世子……定然是公务繁忙的,我们还是莫要烦扰世子,叫他平白浪费时间了……”
盯着这两人的目光,宁簌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把江蕴留下来喝茶!
这可多尴尬啊我的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