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宣府战火的燃起,朝廷开始了紧密备战,通州便开始变得忙碌起来,运河两岸到处都是拉纤的民夫,他们喊着低沉的号子,将一艘艘满载着从山东运来的粮食的沉重大船缓缓拉动,秋冬季是枯水期,岸边,也有一支声势浩大的运粮队伍,在山东总兵府兵卒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向神京进发,延绵有数十里。
这天下午,贾珝在百余名亲兵的护卫下走在返回神京的路上,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军营中,皇帝一口气从皇城武库中给自己调拨了三千杆鲁密铳,又从禁军中调了五百名骑兵,这样锐士营就有了一千骑兵,自己又招募了两千青壮训练成了长枪兵,再加上一千刀盾手,锐士营有战兵七千,再加上军官和杂役,近九千人,成了御林军中兵员最多的一个营,这也招来了文官们的非议,不过,御林军是天佑帝私军,他们只能背地里过过嘴瘾。
由于牛继宗入阁,首辅温方言受到的压力大大缓解,再加上身为清流官员领袖的阁臣刘文彬,一时,皇权压过了相权。
随着军士不断地将前线的消息送回,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厚,就在昨天,贾珝收到了戴权送来的消息,潜伏在鞑靼人内部的南镇抚司密探拼死送来了一封密信,鞑靼人和瓦剌人联手了,已经准备南下经大同扣关了,他们想重走当年也先灭亡北京之路。
说来,这都是那些文官的功劳,密探在信中说了,原本瓦剌人准备和趁火打劫的鞑靼人死磕的,听说瓦剌首领阿失礼收到了一份神秘书信,便改变了想法,与鞑靼人握手言和,两族放下恩怨,合兵一处南下。
可惜,没有任何证据,仅凭着那些探子传回来的只言片语根本不能定他们的罪,还有,听戴权说,埋藏在忠顺王府、张辅等人府中的东厂密谍全部失去了联系,搞得现在不敢唤醒另外一批潜伏多年的探子。
虽说已经从焦大口中得知了这些人家的恐怖之处,如今就连东厂潜伏数年的密谍都被他们给发现处理了,可见他们的谨慎。
一炷香后,贾珝终于抵达了神京,城门口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城内已经戒严,一队队明军从街上跑过,户部在城内征调了大量的民夫和马匹牲畜,为户部搬运物资。
一切都被安排得井井有条,贾琦看了不禁感慨大明的战争潜力。
“三爷!”
伯爵府门口,贾珝见到了消失数日的焦大,贾珝翻身下马,将绳缰交给了亲兵,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怎么样了?”
焦大:“三爷放心,前日黄昏时,斥候营便已经出发了。”
“好!待会我再给太爷十万两,不问过程,只看结果。斥候营的训练就交给太爷了。”
贾珝点了点头,自从知道自己会随着大军前往宣府或大同作战之后,就交给了斥候营,原先的贾家情报网一个任务,探查宣府等地的情况,特别是山川河流和小道。
.......
蜀王府内,朱武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中充满了愤怒,直到一早他才知道了鞑靼人和瓦剌人南侵的消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此事背后有着文官们的黑手,这让他难以接受,天佑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大明是朱家的天下,改朝换代,文官们可以继续做他们的官位,但是自己作为皇室子弟注定要与大明共存亡。
此时他已经后悔了,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相信这些文官?
可现在,悔之晚矣!
“殿下,长史回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宦官的禀报声。
朱武祥连忙道:“快快请进来。”
片刻,罗应鹤匆匆走进了书房,对着朱武祥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殿下。”
“怎么样?”
朱武祥急问道。
罗应鹤答道:“回殿下,次辅染了点风寒,没见到。”
朱武祥眼一横,“染了风寒?!”
一片沉默,罗应鹤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答话,而是静静地望向朱武祥。
朱武祥盯着他,“怎么了?”
罗应鹤这才斟酌着词句答道:“从张府出来....碰见了御史大夫吴世昌的马车,卑职在边上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没见着人出来....”
朱武祥冷冷地笑了,“这是默认了。”
罗应鹤无声地叹了口气,“殿下,他们这是吃准了您离不开他们,否则也不会....哎!回府前卑职转道去了趟户部,见到了宋部堂,将事情与他说了一遍,他....他竟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叹了口气。”
朱武祥一怔,当即问道:“他可说了些什么?”
罗应鹤没有答话,眼中满是悲戚,定定地望着蜀王朱武祥。
朱武祥大吃一惊,急声道:“到底怎么了?!”
沉吟了好一阵子,罗应鹤叹了口气,“宋部堂说了,当年京营悲剧会重现在御林军的身上,还....还说,会让贾珝如他祖父那般丧命于河套....御林军中还有他们的棋子。”
说完,罗应鹤歪身在椅子上坐下,静静地望着来回疾走的朱武祥。
半晌,朱武祥倏地刹住了脚步,大声说道:“当年贾家就因为支持武宗皇帝,落得个凄惨的下场,如今仅仅因为父皇重用贾珝,他们就要将他除去,是不是,只要是忠于皇室的勋贵武将他们都要除掉,这天下姓朱,不是这群士大夫的天下!”
说到这里,朱武祥方回过身来,见罗应鹤望着自己,明白自己失态了,转身来到罗应鹤身边坐下,眼中闪过一道茫然的神色,叹声道:“应鹤,你实话对本王说,贾珝真的该死吗?勋贵军方真的要打压吗?文...文官们真的可信吗?”
罗应鹤:“殿下,当年圣祖能够从太宗一脉手中重新拿回皇位,靠的就是勋贵的支持,之后的北伐也是四王八公的鼎力支持才得以功成。虽说世宗和孝宗为了巩固皇权扶持文官,打压勋贵集团,但还是恪守底线,那就是军队由勋贵武将执掌。而武宗皇帝是在看到了文官集团束缚皇权才决心扶持勋贵抗衡文官,可惜,功败垂成。河套一战使得勋贵一脉两代人几乎全部战死....”
朱武祥用询问的目光直望着他。
罗应鹤也是一阵心酸,接着硬下心来,说道:“满朝文武都知殿下喜文厌武,殿下要是有什么想法,不若慢慢图之。至于贾珝,算是个良将,可惜不能为殿下所用。不过,不能将勋贵一脉全部打死,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制衡文官集团。”
朱武祥一掌击在案上,猛地站起身,道:“陪本王进宫一趟!”
.......
随着大明朝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二十万鞑靼瓦剌联军也集合完毕,低沉的长号声在草原上空回荡,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开始列队整兵,二十万联军大军黑压压的一眼望不见边际,瓦剌首领阿失礼骑在一匹白马上,望着面前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联军,目光中充满了对攻破汉人国都的向往。
对于这次南征,瓦剌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特别是刚刚遭到鞑靼人袭击的右翼三万户,还有一些老人认为瓦剌刚经历大疫,实力尚未恢复,此时与大明开战胜率不高,另外就是,他们不相信那些汉人文官。
尽管遭到了重重阻力,但,阿失礼还是决定了联合鞑靼人南征大明,一来是因为族中在这次大疫中失去了太多的牲畜,仅靠着这些牲畜很难平稳的渡过寒冬,必须要劫掠大量的粮食。
二来,经过四十年的休养生息,大明军力又恢复了,正好借着他们内讧再一次覆灭掉他们的精锐大军,这样草原才安全,才能想南侵就南侵,不会受到明军的威胁。
“呜——”
随着低沉的号角又一次响起,远方奔来一队骑兵,领头之人正是鞑靼人的首领巴彦汗,十万鞑靼精骑看见了他们的大汗,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阿失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鞑靼人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了,也许可以借明军之手削弱他们。
见巴彦汗向自己奔来,阿失礼连忙迎了上去,寒暄了两句,直接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出发吧!”
巴彦汗点了点头,手一摆,雄浑的号角声再次吹响,二十万联军出发了,后面还有数万牧民赶着牛羊跟在主力大军后面浩浩荡荡地向大明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