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北辽首领萧莞之女萧不花入质,是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的自作主张。
其实以现在北辽这数万族众来说,王霖还真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穿了萧莞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萧莞知道背叛大燕的后果。
将会是剩余辽人残部被灭族的严重后果。
辽人承受不起。
随着中原移民和各地官员垦荒大潮的到来,数万辽人残部会逐渐与汉人移民融为一体,通婚汉化。
这当然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但作为大辽前皇室,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却不是政治上的白痴,知道以萧莞为辽人首领,终归是存在一定的隐患和风险。
她们信任萧莞,但不代表萧莞的后代会如萧莞一般愿意效忠大燕。
她们现如今还在辽人余部中拥有威望,但日后呢?她们不敢保证。
她们不愿意让族人遭受灭族之祸,也不愿意放弃这股来自故国的力量。毕竟这将是她们的子嗣在大燕诸皇子中赖以立足的根基之一。
萧莞悻悻而去,想必他能想通,很快就会将萧不花送到真定来。
消息很快传到朱涟那边,朱涟正与花芯、扈三娘和梁红玉对面坐着品茶,听到女官报来此事,忍不住笑了。
“三位妹妹,没想到咱们家里这位大辽皇后和大辽公主还是有几分手段的……她这般做,虽然不是陛下的想法,但终归是可以为陛下扫清一些障碍。”
梁红玉笑笑:“涟儿姐姐,你难道没发现,自打有了身孕之后,萧家姐姐似乎才彻底把自己当成了燕人……原来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对契丹有着几分念想的。”
“可以理解,故国难忘么。”朱涟嗯一声:“咱们姐妹都是一家人,萧家姐姐能为陛下考虑,我心里是很高兴的。”
朱涟与梁红玉说着萧夺里赖的事,花芯和扈三娘却是有些心神不属。
没错,皇帝已经御驾亲征,但这是天字第一号的军事机密。
除了后宫和几位军机大臣,无人知道,皇帝已经在今日早上率一万锦衣铁骑北上雁北,参与西军对蒙古联军的围歼战。
而花芯和扈三娘反复要求随驾出征,奈何王霖总是不许。
不但不允许三女出征,也拒绝女营随军出征。
虽然骨子里王霖并没有将三女掌控训练的女军作为花瓶来看待,但王霖本能却不愿意让女营将士去对战蒙古人。
大燕到什么时候,才能让女子冲在第一线?
三女无奈,也是无可奈何。
好在王霖答应,日后北伐金国,必有女军一份。
见花芯和扈三娘犹自有些悻悻不欢,朱涟忍不住笑着劝说道:“两位妹妹,陛下说了,这兵凶战危的,咱们女儿家纵然有些武艺和手段,也不能轻易上战阵。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终归还是要以男子为主的。”
“而且,你们都是当娘的人了,也要为孩子们考虑考虑。”
花芯:“……”
她和扈三娘的孩子都在东京,自有专人教养,她们想要帮忙也帮不上。
……
王霖率锦衣铁骑秘密离开真定,经大茂山口,奔驰西京方向。
一日后,万骑抵达怀仁于暮色时分扎营时,王霖才突然发现花芯虽然没有来,但花芯身边的偏将、女官杨月儿却是一袭红甲,手持长枪,胯下一匹枣红马,出现在了阵营中。
因为秘密出征,所以皇帝的龙纛不树,军旗不举。
看到在一群紫衣锦衣铁骑群中出现的那道窈窕身影,王霖皱了皱眉,扭头望向御林军主将杨沂中。
为了强化新组建的御林军的实战能力,杨沂中也奉旨率五千御林军随队出征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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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实际是一万锦衣卫,加五千御林军的配置。
并不在大燕正规军的编制中。
杨沂中知道皇帝要问什么,他的面色微微有些难堪,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说,就垂下头去。
杨沂中身侧的燕青躬身笑道:“陛下御驾亲征,身边总不能无人照料起居,臣与诸位娘娘商议,就让杨将军随队出征,暂为陛下亲卫……还请陛下降罪!”
王霖嘴角一抽,叹了口气,知道又是花芯三女做的怪。
但无论是花芯三女,还是燕青或杨沂中,都是一番好意,而且杨月儿已经来了,他要这个时候将杨月儿打发回去,不但会让杨月儿无地自容、难以在军中立足,还会打击杨沂中的颜面。
王霖扫杨沂中一眼,叹了口气道:“正甫,朕本无此心,可若是杨将军此番留在朕身边,她日后就再无出宫之可能,你可知晓?”
杨沂中霍然拜倒在地,轻道:“陛下对末将兄妹隆恩深重,小妹能有幸侍奉圣君,乃杨家之荣幸。”
杨沂中想了想又小声道:“这也是小妹之心愿。”
王霖挠了挠眉心:“正甫,你不怕旁人非议你献妹求荣了么?”
杨沂中慨然道:“陛下为千古圣君,能在陛下身侧,吾兄妹百世修来之福分。任谁讥讽,末将都会恪尽职守,当耳旁风便是。”
王霖苦笑不语。
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身姿曼妙的杨月儿正蹑手蹑脚向自己的大帐走来,便再不多言。
杨月儿武艺高强,善于骑射,行军中留在他身边照顾起居……他又何必惺惺作态。
……
夜幕低垂。
深秋的雁北高原气温变得很低。
王霖裹着一面大氅,拉着杨月儿娇柔的小手走出帐幕,仰望着满天繁星。
得偿所愿的杨月儿此刻掩去满腹娇羞,忍着若有若无的一抹疼痛,一手被王霖牵着,另外一只手却按住了腰间的佩剑。
她时刻不能忘记自己的值司所在。
既是内卷又为亲卫。
危难时刻,要为皇帝替死!
见皇帝静静望向了武川牧场的方向,杨月儿柔声道:“陛下,蒙古三部昨日侵入我大燕国土,已过渔阳岭,我军二十五万兵马严阵以待,这回定让蒙古人有来无回。只是等陛下率万骑过去,怕是战局已经结束……”
王霖轻轻一笑。
此刻的武川之野,怕是已经展开了激烈的两军对战。
韩世忠部,吴玠吴嶙部,张俊部,刘延庆部,西军二十五万大军布下的口袋阵只要扎紧,蒙古人区区两万骑兵,要想逃离燕土纯属痴人说梦。
他没有小觑蒙古骑兵的战力,但他更相信韩世忠和吴玠吴嶙这些当世名将的军事指挥能力。
二十五万大军若是连两万蒙古骑兵都围不住……王霖心说,韩世忠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朕不去武川。蒙古乞彦部、孛儿只斤和乃蛮三部掠我雁北,乃朕苦心孤诣谋划之事,朕调大军于此,定让蒙古人知道犯我大燕疆土,必须要付出惨烈的代价!”
杨月儿愕然:“陛下不去武川观战么?”
王霖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投向了更遥远的漠北方向。
杨月儿突然意识到一个让她非常惊骇的问题:皇帝难道要率这万骑,去奔袭蒙古人的腹心老巢?
不儿罕山?
封狼居胥?
犯我大燕者,虽远必诛!
杨月儿想起了皇帝的话。
可……他们这支奇兵,可是连粮草辎重都未曾携带,只军卒随身带了十余天的军粮,可若是深入漠北……杨月儿有些都不敢想了。
“月儿,汉室霍去病深入漠北两千里,击溃匈奴主力大军数万,直逼狼居胥山,在此举行祭天封礼。
既然霍去病能往,朕亦能往!”
“朕要让世人知道,能纵横天下和漠北草原的,不光是蒙古人,金人和契丹人,还有我大燕铁骑!
这一番,朕要与朕之锦衣卫和御林军,要攻陷蒙古人心腹重地可敦城,在漠北腹心,蒙古人的神山下立我大燕军旗,杀青牛白马,祭天地,然后勒石记功凯旋还朝。
朕要让蒙古人永远记住大燕,记住朕的名字!
月儿,你可敢随朕在漠北腹心杀一个来回?”
杨月儿俏面涨红,依偎进王霖的怀中,柔声道:“陛下敢去,臣妾当誓死护驾!”
……
一万锦衣铁骑偃旗息鼓日行百里,高速向北突袭。
可大军过了西京,又直至白水乐,渐至漠北草原边缘,军卒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此番御驾亲征,目的并非往武川观战,而似乎是……要直捣漠北蒙古人的老巢!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锦衣铁骑军卒想起皇帝的那阙真定怀古,心中都起了一抹狂热的兴奋
热血沸腾!
皇帝乃千古圣君,如今皇帝将统率他们,效彷汉之冠军侯,马踏漠北,为大燕立不世功,创百世基业!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千古不朽!
见麾下军卒和锦衣卫铁骑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士气暴涨,行军速度更是比之前加快不少,杨沂中面色沉静,心中却是有些凝重。
他相信以锦衣铁骑的战力和来去如风的机动速度,往返漠北一趟,给措不及防的蒙古人一个下马威也并非是什么难事,但……粮草呢?
此去漠北的可敦城,往返两千里,耗时至少一月。
可军中只带了半月军粮,如何能支撑一万五千人马纵横漠北而进退自如?
难道皇帝是意欲效彷蒙古或金人靠劫掠来解决军粮问题?
皇帝在锦衣卫中的权威近乎无上。
没有人会怀疑皇帝的决策,锦衣铁骑对皇帝怀有近乎盲目的崇拜和必胜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