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京师春风和煦,暖意融融。
潘金莲的独院鲜花盛开,花香四溢。
这些花,都是潘金莲亲自带着庞春梅和李瓶儿以及阎惜娇,亲手种下的。
王霖静静站在花厅之外,将厅内潘金莲与庞春梅、李瓶儿还有阎惜娇的一番对话尽收耳中。
“娘子,奴婢觉得皇上对娘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潘金莲当时吓一跳,立即怒斥道“闭嘴,春梅,如何敢非议皇上?”
“奴婢该死,但奴婢只是为娘子抱不平。”
庞春梅跪在地上,哀声道“娘子与皇上起于微末,当年在清河县,娘子与皇上相互扶持,患难与共,与发妻何异?”
潘金莲微微有些感慨“春梅,起来吧,你说这些作甚?
这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你记住,我们现在不比以前,皇上贵为天子,奴出身卑微,实在不敢、也不该奢望那个位子,你懂吗?”
庞春梅道“娘子,皇后确实不能比。但皇贵妃之位,是不是也该给娘子留一个?”
阎惜娇也跪下轻道“茂德帝姬为大宋帝姬,身份尊贵,咱不能比,可慕容娘子也不过出身商贾……”
李瓶儿在旁默然不语。
尽管她心中想法也与庞阎二女类似,但她性格沉默寡言,很少多嘴多舌。
“婉儿妹妹对皇上之助力,可以说是居功厥伟,岂是奴能及的?她为皇贵妃之一,皇上亦是为了酬功,否则慕容世家付出数百年积累,他们岂能甘心?”
潘金莲叹息着扶起庞春梅和阎惜娇来,知道两女是为自己鸣不平,但这种话却是坚决不能再说第二回的。
一旦让行宫中人知道,传到其他后妃那里,或直接让王霖知道,将是一个天大的祸事。
王霖站在窗外心中微动。
他倒是没有因此生什么气,却也得到了某种警醒,毕竟地位有高低,在他的后宫之中,想要完全一团和气,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女人之间,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小摩擦和小嫌隙,互相之间没有半点争宠之心,那岂不是成了仙女?
历朝历代,皇帝后宫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并不是没来由的。
王霖心知肚明,他身边这些红颜知己,已经算是很大度很深明大义的了。
潘金莲未必对他有什么怨愤,但人之常情,心里未尝没有一点点的失落之心。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生了一个女儿王玉,而不是儿子。
过去她是愿意生女儿的,也希望自己能生女儿,因为她不愿意与韩嫣的子嗣争什么世子之位。
但如今却是不同,王霖作为皇帝,天子,在万千后宫佳丽中,她若无皇子作为倚靠,她的后半生实在没有安全感。
除此之外,王霖一直没有碰庞春梅和李瓶儿,阎惜娇近年来也从无接受过宠幸。
这在后宫中,已经被人视为潘金莲即将失宠的征兆了。
而阎惜娇在这次的后妃册封诏书上,也没有名字。
王霖似乎将她彻底遗忘了。
作为潘金莲的贴身侍女,又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王霖和潘金莲,庞春梅和李瓶儿三女自觉“蹉跎”至今,心中要说没有半点幽怨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王霖一直没有纳新人也就罢了。
可随后,朱涟郭媛,宋氏双姝,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还有新婚不久的孔琳,等等,甚至皇后身边的倚翠和司琴都获得了名分……
想通了这层关节,王霖揉了揉眉心。
深宫怨妇多。
这是他坚决不同意大量充实后宫的主要因素。他身边的女人都为天姿国色,有这些他都有些应付不来了,再选民女入宫,麻烦事就更多……
他倒不是故意冷落庞春梅三女的。
只是他至今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更喜欢成熟一些的……譬如朱涟郭媛萧夺里赖这种。
王霖轻叹一声,缓步进门。
潘金莲看见王霖大惊失色,情知方才庞春梅和阎惜娇的怨望之词都被王霖听到,她跪倒在地,哀声道“皇上,臣妾等有罪!”
庞春梅清丽的容颜上煞白一片,她噗通一声跪拜下去,叩首不起。
阎惜娇也心惊胆战,跪在庞春梅身侧双肩抖颤,冷汗淋漓。
李瓶儿无奈,也只能跟着跪倒哀呼求饶。
王霖不是过去的王霖了,如今他是大燕皇帝。
以奴婢之身,非议皇帝和后宫人事安排,一旦事发,必定是死罪难逃。
王霖深邃的目光落在庞春梅和阎惜娇身上,澹然道“你们的话,朕都听到了。”
潘金莲哀声叩首道“皇上恕罪,春梅和惜娇都是无心之言,绝不是心怀怨怼,还请皇上开恩,饶她们一死吧!”
王霖弯腰扶起潘金莲来,将她拥入怀中,冷漠道“朕虽然宠溺你们,但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们在后宅肆意非议朕之行为,来人!”
见王霖发怒,潘金莲吓得花容惨澹,浑身抖颤。
她仰起头来流泪道“皇上,看在这两个丫头从清河县时就跟了我们,你就饶她们这一回吧?”
此时,两女女官和执事已经闻声而入,不由分说将面色惨澹浑身颤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庞春梅和阎惜娇还有李瓶儿统统带走。
……
“金莲,朕确实愧对于你。朕为堵天下人之口,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娶你为正妻,一直以来,朕心中于心不安。如今,又将皇贵妃之位,授予婉儿……”
潘金莲本来都慢慢被安抚平静下来,听了王霖的这番话,立时又跪拜下去,诚惶诚恐道“皇上,臣妾实在不敢有任何怨怼之心啊,臣妾知道自己出身卑贱……”
王霖苦笑,他不得不再次起身去扶起潘金莲来,安慰道“金莲,朕知道你的,你我相识于患难,朕能不知你?朕只是说说心里话,对你,朕确是有愧的。”
“但在朕心里,你的位置始终没有变过。”
王霖紧紧抱住潘金莲道“所以,朕在昨日就已经命人去山东宣旨,追封你的生父潘三九为清河郡王、生母周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在清河县你家祖坟处建立功德牌坊,朕还恩旨,你们潘家一族可择二人入朝为官……”
潘金莲呆了呆“皇上,这……”
旋即潘金莲便反应过来,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当然是补偿了。
于王霖来说,这是惠而不费的事,但对于潘金莲而言,这关乎着体面。
天下人将会因此而说,她虽不是皇后,但她拥有不亚于皇后的尊荣,泽及家族。
虽然她的家族也没有几个人了,有的也只是远亲。
要知道,即便对于皇后母族,王霖也没有给予册封加恩。
……
皇后韩嫣听闻庞春梅和阎惜娇因为心怀怨怼之词,触怒王霖,被宫中执事带走,吓了一跳。
虽然这是两个侍女,但却是家里的老人了。
是最早跟随王霖的女子之一。
韩嫣诸女从来没有拿她们当奴婢看待。
韩嫣想了想,就喊上了李清照和朱淑真,三女一起来到潘金莲的宫苑,准备想为庞春梅和阎惜娇二女求情。
进了屋来,见潘金莲面带余韵,刚从王霖的怀中爬起身来,便知两人好事刚毕,韩嫣三女面色便有些发红。
这可是大白天……皇上可真是的……难怪外头都说他好色贪花……
韩嫣率李清照和朱淑真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王霖半靠在软榻上,摆摆手道“那么客套作甚,嫣儿,清照,淑真,你们都坐,正好朕刚才想起清照的那首《如梦令》来……”
李清照讶然“皇上,哪一首?”
李清照写的如梦令好多首。
王霖微笑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是李清照的成名之作。据说此作一出,汴京文士莫不“击节叹赏”。
李清照微微一怔,与朱淑真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不知王霖突然在此刻提及这首词是何意。
韩嫣也微微沉吟,揣测着王霖的心思。
却听王霖又道“金莲在院里种了好些花,有不少海棠,朕就说啊,别看这些海棠花开艳丽,但一场春雨就凋零了。
金莲回答朕,说不打紧的,前几日下雨她还让人打着伞,生怕浇灌了海棠的花芯。
可朕却说,没用的,也快到了时令,海棠花很快就要凋零了……所以就想起了清照的这首词。”
潘金莲和韩嫣听得云里雾里。
李清照却是美眸一转,微微顿了顿,轻笑道“皇上,臣妾懂了,皇上这是自警和自省吧,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王霖轻叹一声,缓缓点头。
李清照面向韩嫣微笑一福道“得了,皇后娘娘,不需要再给那两个丫头求情讨饶了,皇上从来就没有严惩她们的意思。”
韩嫣这时也反应过来,面色微喜。
只潘金莲一团浆湖“……”
见王霖起身而去,潘金莲正要说几句什么,却被韩嫣拉住手柔声道“金莲姐姐,你不要担心了,皇上这是要去给那两个丫头一个交代了……免得她们再胡思乱想。”
潘金莲呆了呆“奴……没有听懂。”
李清照和朱淑真噗嗤一笑“金莲妹妹,好了,你放心,那俩丫头,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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