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的面色阴沉而凝重。
他匆匆将最近一段时间西军种师道所部营中的一些异动说了说,还专门提了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西军一群彪悍老卒与韩世忠麾下东军军卒的一场激烈冲突。
实际就是在即将过年的这个年三十,两军打了一场群架,死了两个西军老卒,伤了不少。
至于东军这边,也有人负伤。
参与互殴者约莫四五百人。
王霖凝眸道“韩世忠如何处置?”
“韩良臣本着团结共处的原则,严格约束我军,甚至杖责了参与斗殴的几个带头的军卒,而且,韩良臣还亲自去拜望种师道,表达致歉之意。”
“但是王爷,此事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西军中的异动,军卒人心浮动,怨气丛生,作为主将的种师道焉能不知?末将以为,这是人为在幕后搅动是非,这个年,怕是要过不消停啊。”燕青忧心忡忡道。
王霖沉默一会道“小乙,孤让种师道清理空额,他可曾上报实兵的花名册?”
燕青冷笑起来“王爷,种家子弟尤其是那个种为,最近在西军中上蹿下跳,肆意扇动军卒,抱怨说王爷要断西军将士的财路……末将得到消息,西军有不少军卒嚷嚷着要进城找王爷讨个说法。”
王霖澹道“孤让他清空饷,这必然触及到这五万西军上下的利益,估计这么多年,西军这些人喝兵血都成了习惯……其实我不怕他扇动军卒闹事,若真闹一场,一劳永逸也挺好。”
王霖眸光如刀“但孤在想,种师道会这般愚蠢吗?他为将一生,也算老谋深算,难道不知凭他这区区五万人,纵然悉数尽反,也动不得本王半根毫毛,反而他种家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此时,又有一名虎神卫急急来报“王爷,西军两千军卒包围了韩将军的营地,要求韩将军严惩杀人凶手,同时还要求见王爷!”
“呵呵……”王霖澹道“山东人说话还真是邪气,才刚说起,麻烦马上就来了。
走,小乙,随孤去城外军营看看。”
燕青大惊,忙劝阻道“王爷,万万不可!乱军之中,危险重重,还请王爷三思!”
“无妨,我倒是要看看,彪悍的西军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货色。”
王霖当先而去,燕青只得紧紧追随。
……
血红的夕阳高挂天际。
铺天盖地的北风呼啸而过,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却压不住韩世忠营前那鼎沸的人声。
两千西军军卒抬着两块木板,木板上躺着两名西军军卒尸体。
这便是在冲突中不慎殒命的西军老卒。
西军军卒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将韩世忠营地的辕门给死死封堵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韩世忠披甲仗剑凝立在寒风中,他的身后站着一排排义愤填膺的东军军卒。
韩世忠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刚从种师道那里回来,为了顾全大局,确保两军友好,他主动带着惹事的军卒(其实是被动反抗)前往种家营中致歉,而种师道也答应压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没有一个时辰,西军却又闹腾起来了。
而且声势浩大。
虽然现场没有一个西军统制以上的军将带队,但傻子都能明白,此事若非经过了西军大将的默许,焉能爆发起来。
西军中,一个三十来岁营指挥模样的低阶军官手持长剑,在辕门外振臂高呼道“兄弟们,这是你我的同袍啊,没有死在抗金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东军真是欺人太甚,不交出杀人凶手,我们绝不答应!”
这厮显然是个关西大汉,身材粗壮,但眉宇间眸光闪烁,又显示出他有几分油滑之气。
“杀人偿命!”
“俺们为朝廷卖命,到头来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吗?”
“老子不干了!反他娘的!”
“我们要见燕王,当面问问燕王,凭什么都是大宋朝廷的兵马,我们西军样样不如他自个的心腹!”
“凭什么东军发饷过个好年,俺们却得忍冻挨饿!”
人声鼎沸,情绪激动的西军军卒如浪头般开始涌动起来,有些胆子大的竟然开始冲击破坏韩世忠营的辕门。
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乱军即将一轰而入,哪里还能讲什么道理。
韩世忠自立即命所部备战,营地中苍凉的军鼓响起,一队队东军或奔跑入列,或翻身上马,现场有条不紊。
而在北方,岳飞和索超的两座大营,已经完全做好了平叛的准备,就待王霖一声令下,就要席卷种师道所部,将这个喜庆祥和的除夕夜变成血腥的修罗场。
……
种师道营。
折可求和姚古几人面色复杂,凝望着前面不远处嘈杂不堪的韩世忠营地,两千西军老卒去东军营地闹事,岂能瞒得住西军诸将。
但这是种家军的嫡系本部,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姚古轻叹道“老种相公此番莫非是疯了不成?这样闹腾一场,意义何在?于事无补的。该清点的空饷还得清点,该低头让步的还得低头让步,若真激怒了燕王,种家必万劫不复。”
折可求冷笑起来“种家人自骄惯了,必定受不了这般打压。可起兵谋反吗?大宋虽大,怕是也容不下一支叛乱的种家军啊……难道还能去投靠金人?”
吴玠吴嶙兄弟大步流星走过来,吴玠拱手道“诸位将军,乱兵闹事冲击东军辕门,有形成哗变的可能,我等为西军诸将,岂能坐视不管?”
姚古抬头扫吴玠吴嶙兄弟一眼“两位,此五万兵马为种家本部,我等纵然上前,诸军也不听号令,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折可求望向种师道的中军大帐方向,轻轻道“外边动静这么大,种老相公稳坐钓鱼台,看来是准备铤而走险了!”
诸人正在说话间,突然听到营地中传来整军的动静,不由都面色骤变,扭头望向营地深处,只见披甲仗剑的种家子弟正一个个昂然走出种师道的中军帅帐,面色冷肃而狂热。
姚古心里咯噔一声“种家,这是真的要造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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