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
一群赵佶亲生的皇子、皇女来延福宫拜别赵佶,准备先出宫进渤海郡王府,随后将随宋国夫人赵福金一起去青州安置。
赵佶的生育能力史上有名。
他原本有名有姓的皇子38人,皇女42人。
当然,因为他此刻已经失去了根本能力,再加上前面数名成年或接近成年的皇子,或早夭,或死于非命,还被送走了三个。
实际现在出现在延福宫的皇子皇女加起来也就二十几人。
虽然已经不少了,但毕竟……
想起赵佶不少子女竟然因为当初高衙内那一脚给踢没了,王霖忍不住有些好笑。
王霖将赵佶的后代悉数掳往青州,意欲为何,朝野皆知。
但这事没有明着做,朝廷就当做不知,还是要给赵宋皇室保持基本的体面。
王霖静静站在一侧,望着这群自小生长在深宫的当今大宋最贵重的皇室子嗣,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们或他们,互相依偎站着,多数向他投来的是畏惧的目光。
王霖知道自己在这深宫中已经成了曹贼或董卓般的存在。
但他没有什么负罪感。
这本来就是一种政治交换。
赵佶用他后裔子嗣为质,换他自己的皇位,王霖的安心。
毕竟,王霖走到这一步,已经不容再留任何隐患。
当时他在龙德殿上说的那句话,“若我王霖不存,大宋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足以让朝野上下警醒,王霖在某些事上的决绝。
一个十一二岁半大不大的秀美女孩突然像只小老虎般奔跑过来,从王霖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王霖微微吃痛,他身后的虎神卫怒不可遏,拔剑而起。
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少女大惊失色,立时带着两个宫女急匆匆走来。
她把刚才那女孩硬生生拽在自己身后,不安轻道“齐王,奴号安德,是茂德的四姐,二十一妹年幼无知,冲撞了齐王,还请不要怪罪!”
赵佶第四女赵金罗。
而赵福金是第五女。
两女年纪差不多。
不过生母不同罢了。
二十一妹?
王霖若有所思望着那犹自气鼓鼓狠狠盯着自己、似乎还要上前来咬一口的女孩,轻道“柔福帝姬赵嬛嬛?”
又是一个命运多舛的悲惨女子。
她此刻视自己为虎狼,却不知真正的虎狼还未曾出现,靖康之难后她的境遇,在赵佶的嫔妃子女中应算是最惨的之一。
后来好不容易逃回南宋,却因为知道赵构的母亲韦太后……也就是韦莹,在金国的不堪过去,又被韦氏下了毒手,炮制出一个真假柔福帝姬桉。
王霖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怜悯。
他缓缓蹲下身去,回望着柔福帝姬赵嬛嬛(赵多福),叹息一声“柔福帝姬,为何要咬我呀?”
赵嬛嬛小嘴紧抿着“你是董贼,你杀了太子哥哥,恽王哥哥,肃王哥哥……还要掳我们去青州受苦,本宫恨你!”
赵金罗生怕王霖被赵嬛嬛触怒,赶紧探手捂住了她的嘴。
毕竟现在的王霖已经凌驾于皇族之上,前几日他麾下虎狼大军肆虐皇城,杀了个血流成河。
现在招惹王霖,他要想杀她们这些无关紧要的皇女,谁也保不住性命。
赵嬛嬛挣扎着。
王霖轻笑“安德殿下,你不妨放开柔福殿下,她还是个孩子,我不会怪她。”
赵嬛嬛跳了出来,脆生生怒斥道“本宫不是孩子,本宫是大宋帝姬!”
王霖深望她一眼,澹澹道“柔福殿下,你虽年幼,但也将至豆蔻年华,想必也懂一些事了。”
“你当知,太子非死在我的手上,而是他试图篡位,被官家赐死。至于恽王赵楷,当年叛乱,事败自刎而死。还有肃国公赵枢,我与他更是无冤无仇……”
“诸位殿下即将赶赴青州,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你们心里都心怀怨愤,甚至是仇恨……恨我也不打紧,我对官家有过承诺,只要你们安生,我会保你们一世荣华。”
王霖转身而去。
赵金罗轻叹一声,怔怔望着王霖远去的背影,眸光闪烁,心里也不知道浮起了什么念头。
她这个年纪,肯定明白王霖是一步步被逼到这般境地的。
而她大抵也明白,有茂德妹妹赵福金在青州,她们这些皇子皇女应也吃不了什么苦头。
前提是,不能步赵枢的后尘。
……
阳春三月,东风和煦。
大街小巷绿柳繁花,茶坊酒肆莺歌燕舞。
王霖出宫,在皇城外下马换为步行,只带着两个便衣虎神卫,便转过十里御街,向自己的齐王府行去。
路径东京最着名的妓馆丰乐楼,听里面人声鼎沸,喧闹无比,王霖驻足观望一会,最终还是笑笑,信步离去。
没走两步,却听丰乐楼二楼上传出一个极清脆如黄莺沥沥的江南女子声音“奴家梁氏,小字红玉。”
“奴自幼习武,只会舞剑打拳,骑马射箭,却不懂什么抚琴唱曲起舞,公子若要观舞听曲儿,还是另点她人吧。”
一个阴沉的声音冷笑道“既进教坊司为营妓,却不通唱曲跳舞,还推三阻四,不给本公子侍酒,白瞎了我的银钱,你要想走也成,陪贵客睡上一觉,也就罢了。”
另外有两三个男声起哄。
女子道“奴家卖艺不卖身,公子若要强索,可要问问奴家手中的剑答应不答应。”
听到此处,王霖微微思量一会,就转身走进了丰乐楼去,直奔二楼的雅间。
在二楼楼梯口处迎候的老鸨子丰润犹存,见来者年轻英武衣着华美气度不凡,便猜测不知是哪家权贵府上的公子哥儿,赶紧上前来打招呼。
她扭着肥臀满面堆笑,王霖却没理睬她,又略一聆听,就顺着抄手回廊,走向沿街一侧最里头的一间雅室。
老鸨子扭腰摆臀追了上去,陪笑道“天字2号房,现在有一位贵人包了,等闲人不得擅入,奴为公子换一间如何?”
王霖脚步一停,澹道“哪家的贵人?”
老鸨子嘿嘿干笑,压低声音道“齐王府的亲卷……公子,这可惹不得啊。”
王霖一怔。
他府上?……
他府上除了几个仆从和使女,也就是赵福金暂居,哪里来的亲卷?
王霖皱了皱眉,直接推门而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年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双眉修长如画,双眸沉凝如星。小小的鼻梁下有张小小的嘴,嘴角微向上弯,勾勒出坚毅的弧度。
她一袭红衣劲装,手扶一柄短剑,抬头向王霖望来。
两人正在仓促对望间,却听砰一声,一个锦衣少年霍然起身,怒形于色道“好贼人,竟敢擅闯本公子的雅间!来人,将他赶出去!”
王霖这才撇开梁红玉,望向那气急败坏的锦衣少年。
此人面相倒也清秀,只是嘴唇单薄,面色苍白,一幅酒色过度的样子。
他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个差不多年岁的少年,一个蓝衣,一个青衣,不是儒衫,而是劲装。
王霖皱了皱眉,澹澹道“你是谁?”
锦衣少年呆了呆。
他没想到眼前这人明着闯进来如此无礼,居然还反问他“你是谁?”,就气得笑了。
不过,他今儿个在此宴请贵客,也不想生出事端。
见老鸨子已经进来赔笑打着圆场,就冷哼一声,示意老鸨子赶紧将此人轰走,免得惊扰他的客人。
老鸨子反复陪着笑,王霖却装作没有听到,若不是老鸨子方才那声“齐王府的亲卷”,他还真懒得理睬这些东京纨绔的烂事儿——当然他主要还是冲梁红玉来的。
他不知这位梁氏红玉,是否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女将梁红玉,韩世忠的如夫人。
“你可是江南京口人氏,父兄均为军将,因睦州方腊民乱而受牵连,父兄惨死,你被卖入教坊司?”
王霖还是望向梁红玉。
梁红玉明显有些错愕,旋即躬身一福道“奴正是京口人,父兄均在江南为将,但却不是因方腊民乱而受牵连,而是……”
梁红玉咬咬牙道“奴父、兄一时贪婪,贪墨军饷,去载被朝廷问罪,奴这才入了教坊司。”
王霖缓缓点头,深望着梁红玉。
出身经历略有不同,但应该就是那个梁红玉。
此时那作为主人的锦衣少年,实在是气得浑身抖颤,按捺不住了。
他没想到闯进来这人非但不退,反而大刺刺与他花钱请来的美貌营妓梁氏眉来眼去,好似是旧识?
他本为淮南军节度使郑康的嫡子,郑石。
在淮南何等尊贵。就算是来了东京,身份也非同凡响。
没想到头遭请客,贵客还未至,麻烦就来了。
他身旁那两个少年是他的跟班,淮南军将子弟,一名彭俊,一名单春。
此刻见自家节度使公子发怒,就起身来怒斥老鸨子两声。
老鸨子叹了口气,扫王霖一眼,苦笑道“公子,不要难为奴了,请走吧,不然,奴只好派人……”
她虽猜测王霖身份不俗,担心冲撞了贵人,但她开门做生意,雅间这位也不好惹,哪能再犹豫下去。
老鸨子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蓝色儒衫的二十出头左右的青年男子大步走进来,身后还随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郑石满面堆笑,立时撇开王霖,迎上去深躬一礼道“见过世兄!”
来人端着架子微微笑道“郑公子客气,初次进京,咋也不去我韩家做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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