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一跨进内殿,就看到义父苏澈和太医院的几位师叔都在,他们表情都相当严肃。皇上静静地躺在龙床上,苏鲤一眼望去,就知道义父已经照着自己的方法为皇上施针放血。如今皇上虽然未醒,但已脱离危险。
苏澈看到苏鲤,急忙迎上来,“阿鲤……”或许是太累的缘故,苏澈的声音说不出的暗哑,他想安慰苏鲤,可望着她平静的眼眸,苏澈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昶死了,他能想象得到阿鲤该有多伤心!
如今任何语言都无法描述悲痛!
苏澈叹息地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湿泪,他实在替赵昶可惜,更心疼苏鲤。
苏鲤的眼光瞟着皇上,“义父可是按照我的方法为父皇施的针?如今父皇可是脱离了危险?”
苏澈颔首,“幸亏你送来的方子及时,当时我和你师叔们正束手无策,再耽搁下去,皇上怕是真危险了。如今我已为皇上割指放血,又按你下的方子煎了药,如今皇上只是睡着了,已经无碍。”
苏鲤放下心来,朝着苏澈福了福,“那以后我便将父皇拜托给义父了,义父只要按照我的方子为父皇调养,切忌不要再让父皇生气动怒,不要让他再经历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安心调养,以后定然无恙。”
“阿鲤,你这是……”
苏澈突然觉得阿鲤象是在交待后事一样,心里怪怪的。
苏鲤面对苏澈说不出要去霸桥关为赵昶报仇的事。义父心性太单纯,如此大事,还是等她走了以后再让他知晓吧!如今父皇危及,更需要他心无旁骛地医治,不能再让他为她分心。
苏鲤又朝着几位师叔福了福,转身就走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太子赵青逸。
太子赵青逸眼眸深红地看着苏鲤,突然就半侧过身,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后才又转过来,“弟妹怎么不在‘凤离宫’歇息?父皇这里有我呢!”
苏鲤和太子的眼眸一触,就知道他心中的伤痛不比她少。赵昶在他心中不仅仅是亲兄弟,更是帝位最好的接班人。如今赵昶逝去,在太子心中,就象中宁少了擎天之柱一般,他感觉自己身上担子重若千斤。
苏鲤认真地看着太子,“如今父皇未醒,我想恳求太子哥哥给我一道圣旨……”
赵青逸眉心微皱,他想不透苏鲤所求的圣旨是什么?阿霑走了,她如今有孕在身,又能做什么?
“不知弟妹想求的是什么圣旨?只要哥哥能做到,弟妹尽可开口。即便父皇醒来会怪罪,也一力由哥哥承担。弟妹想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去做便是。如今父皇的玺印就在我手里。”
太子想着,苏鲤或许想要的就是保住阿熠,让他承袭三弟的爵位。如今三弟已走,怕是会有很多人会为难‘凤离宫’,她想要的不过是自保。
其实她是多虑了,三弟虽不在了,以后‘凤离宫’就是他的责任,只要有他在,没人敢动‘凤离宫’。
苏鲤却抬起脸郑重地对太子道,“我想要霸桥关的兵权!如今老北定王德高望众,我怕众人不服,所以恳求太子哥哥以父皇的名义给我一道圣旨,我需要统一调配霸桥关的兵力。”
太子一下子瞪大眼,瞬间明白了苏鲤的意思,他一声低呼,“弟妹你是想……”
“对!”苏鲤重重一声,“我要去霸桥关,为阿霑报仇!太子哥哥,南祥骚扰中宁这么多年,也是够了。就让我来结束这一切吧!我不会放过赫连骥,更要杀南宫戬,我要让北辰和南祥再不敢打中宁的半分主意!”
太子闻言骇然地退后一步,他是被苏鲤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惊住了,这种惊人的气势,似乎比阿霑更加霸气,他丝毫不怀疑苏鲤的话是狂言。
可太子的目光又瞟向苏鲤的腹部,片刻间他摇摇头。
“不,弟妹,你不能去霸桥关。阿霑也不希望你去为他报仇!你如今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护好孩子……”
“太子哥哥,”苏鲤温言相劝,语气异常坚定,“即便太子哥哥不予我圣旨,我也是要去的,并且今晚就走。母妃和阿熠我已送进宫,以后就劳烦太子哥哥照料了。有阿熠在,阿霑英魂就在。而我和这个孩子……”
苏鲤垂首抚着自己的腹部,“我们娘儿俩随遇而安,太子哥哥,请让我用霸桥关这四十万将士来为太子哥哥扫平障碍,还中宁海晏河清,再无战急。”
太子突然意识到,苏鲤是下了大决心的,没有人能够劝阻。她不仅仅是想为三弟报仇,她更要开启战争。要为中宁扫除南祥和北辰两颗毒瘤。她是始皇后!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太子想通了这一点后,突然对着苏鲤恭敬地拱了拱手,“我这便予弟妹圣旨。”
苏鲤朝着太子福了福,“谢太子哥哥成全。”
苏鲤将圣旨放入袖袋,从内殿出来,太子和皇后等人一下子站起来,都目光殷切地看着她。
苏鲤脸上刚硬的表情立马舒缓下来,“皇姑奶奶和母后,母妃都不必担心,父皇已经脱离了危险。以后切忌再让他再动怒生气,只要经历大喜大悲的情绪波动,父皇定会安然无恙。”
众人一听,脸上立马现出喜色。
只有皇贵妃从苏鲤平静的眼眸中看到离别,她叹息一声,慢慢垂下眼眸。
苏鲤走到太后面前,郑重在她面前跪下,太后一惊,急忙想扶起她,“阿隐这是作甚?快平身。”
苏鲤跪伏在地,“父皇经过此难,身子已大不如从前,我想把母妃和阿熠留在宫中照顾父皇,还请皇姑奶奶恩准。”
太后一嗔,“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你母妃和阿熠本就是皇上的家人,他们愿意住进宫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值得你如此跪地恳求?你母妃的‘凤栖宫’一直有专人打扫,皇贵妃和阿熠今晚就住进去吧!”
现在阿霑死了,只要能满足苏鲤的要求,太后觉得,她心里也能好受些。毕竟阿隐与阿霑成婚不到一年,年纪轻轻就要孀居了。
“谢皇姑奶奶。”
苏鲤第一次心悦诚服地对着太后重重叩首。
太后叹息不已,“阿隐如今怀着身子,就别在地上跪着了,快快起身。”说着,太后对着云嬷嬷一个眼神,云嬷嬷立马上前将苏鲤搀扶了起来。
皇后和德妃都觉得苏鲤今夜怪怪的,却也没往心里去,赵昶死了,苏鲤能坚持不哭不闹已经算是坚强了。
苏鲤最后看向皇贵妃,“母妃……”话一出,苏鲤就哽咽住了,有些事没必要对别人说,只要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请母妃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阿隐,退下了。”
说完,苏鲤对着皇贵妃深深福一福,最后看了阿熠一眼,狠下心转身就走。
“娘……”
阿熠一直被皇贵妃牵着,他人小聪慧,似是感觉到了苏鲤离别的心绪,见苏鲤要走,他突然怕怕地大叫一声。挣着小身子要去追苏鲤。
苏鲤脚步一顿,终是没回头,脚一步跨到殿外。
身后传来阿熠的哭声,苏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精光四射,从现在起,她踏的每一步都是在为阿霑报仇。
苏鲤带着星辰出宫,刚出宫门,就看到国师耶律修度正背着手冷然地站在宫门前,显然是在等她。而他的身后,暗卫长老耶律龙衍带着一纵黑衣黑甲人静默地站着。他们隐在暗夜里,身上无形散发的气势,似乎让暗夜的风都吹不过去。
以耶律龙衍的性子,能培养出这样一只暗卫,不足为奇。
苏鲤走向耶律修度,两人目光对视,耶律修度没有任何安慰,张口就道,“今夜就要走?可是都准备妥当了?”
苏鲤点头,也不绕弯子,“诸葛七已经做了妥善安排,京城以后,就交给国师大人了。请国师大人万保太子殿下和皇上的安危,朝堂之上,唯国师不能压制。”
苏鲤说完,便对着耶律修度重重一礼。
耶律修度晶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苏鲤,心里波澜起伏,他心里很明白,以前的那个孟大哥,在此后就完全不会再出现了。以后,他就是国师耶律修度。而她,就是承俊亲王妃。二人以后皆是以国事论之。
耶律修度身子一转,正面看向苏鲤,郑重道,“不知王妃可还有什么交待?”
听着他唤自己一声王妃,苏鲤心里一酸,她微垂着头,眼眸渐湿,却不敢抬头看向孟云天。随后她暗中深吸一口气,硬硬压下眼中的酸楚。
“不知国师的伤可是大好了?”
耶律修度甩甩广袖,“王妃不必担心,已然大好了。王妃若还有交待,请直接吩咐。”
苏鲤深吸一口气,仰起脸,郑重地对国师道,“第一,想请国师大人接下京城的兵权布防。我已向太子殿下提议,此后中宁全国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城池兵将一律严守以待,仅防他国奸细祸乱中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