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
一声急呼乍然响起,下一秒,她被纳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蒋南星狠狠一僵。
本是浑浑噩噩的神智,瞬间清醒过来。
玻璃碎片从指间掉落,她转头,模糊的泪眼中,她看到一张消瘦且布满焦急担忧的脸。
“阿时……”她失声喃喃。
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真实还是幻境。
她死死看着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老婆,是我,是我!”
容时收紧双臂将瘦弱的妻子紧紧抱在怀里,颤声更咽。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度,以及他喷薄在耳边的呼吸,蒋南星才敢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醒了!
他终于醒了!!
容时脸如白纸,整个人很虚弱。
全身痛得不像是自己的。
刚才他醒来,正好看到她魂不守舍地进入卫生间。
当他缓过身体的不适,准备叫她时,却听到了她悲伤又绝望的哭泣声。
他艰难下床,向她靠近。
看到她拿着玻璃碎片往手腕上割的那瞬,他心魂俱裂。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晚几分钟醒来……
容时想到那种可能就心痛如绞。
“南星,别做傻事,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我!”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极度嘶哑,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蒋南星仰着头,下巴搁在丈夫的肩上,眼泪顺着眼角疯狂坠落。
“阿时,羽羽和翼翼……”她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还有我,老婆,你还有我……”容时亦是心痛难当,眼泪夺眶而出。
爆炸前的一切,在他醒过来时就已经全部涌上了脑海。
男人是比较理性的。
面对噩耗虽然很痛苦,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强迫自己接受。
在他上汽艇之前,也用望远镜看过游艇上的状况。
儿子们的确在游艇上。
爆炸的威力那么大,就算是大罗神仙也逃生不了的吧。
而且如果儿子们没事,南星不可能会做出这种自杀的极端行为。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说明一件事。
羽羽和翼翼……
不在了!
心脏剧烈抽搐,容时悔痛难当。
他向她保证会把孩子们平安带回来的,他却没做到!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
也不是一个好爸爸!
在孩子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没有救回他们。
悲到极致,泪流不止。
然而容时的话并没有安慰到蒋南星。
“可是我不能没有他们,阿时,我不能没有他们的,他们是我的命啊!呜呜呜……”她胡乱地摇着头,不能接受,无法接受。
“南星,不要这样……”
“你知道我怀他们的时候有多辛苦吗?为了养胎我在床上躺了半年,不能走不能动,生他们的时候更是难产,差点一尸三命……”
“老婆,不要说了……”
“我爱他们啊!他们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他们胜过爱我自己啊!!”
蒋南星崩溃地哭喊着,双手狠狠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死死摁住剧烈抽搐的心脏。
哭得悲痛欲绝,哭得肝肠寸断。
“我知道,我知道。”容时紧紧抱住妻子,心脏痛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老婆,对不起,是我没用……”容时越发自责。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有什么冲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为什么?!”蒋南星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哭得不能自己,“羽羽!翼翼!妈咪对不起你们,是妈妈害了你们啊,呜呜呜……儿子,我的儿子……”
“老婆,别这样,求你……”
看着痛哭的妻子,容时心都碎了。
从儿子出事到现在,蒋南星一直强撑着。
此刻丈夫醒了,她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情绪全线崩盘。
漫天的悲伤将她席卷,她控制不住自己。
心脏剧痛,胸腔气血翻涌,喉中腥甜——
“呜呜呜……羽羽,翼翼,我的儿子,呜呜……我的儿子啊……噗……咳咳咳……”
痛到极致,她倏地喷出一口血来。
星星点点,溅了一地。
“南星!南星!”
容时大惊,慌忙抱住身子变软的妻子。
蒋南星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快来人啊,医生!!”
……
悲伤过度,蒋南星吐血昏倒。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睁开眼,感觉到手被一只大掌包裹着。
很温暖。
缓缓转眸,她看向床边。
容时趴在她的病床边,睡着了。
俊脸苍白,神色憔悴颓然,不修边幅的样子与以前的优雅沉稳大相径庭。
他似是很焦虑,即便睡着了,眉头依旧紧锁着。
她知道,他累了。
蒋南星缓缓转头,面向窗户。
有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洒落在病床上。
她轻轻抬手,触碰阳光,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从游艇爆炸的那一刻起,她就只有一个感觉——
冷!
锥心刺骨的冷!
蒋南星抬手触碰阳光的那瞬,容时醒了。
“老婆,你醒了。”他连忙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唤她。
“出太阳了。”蒋南星喃喃低语。
“对啊,出太阳了。”容时点头,柔声问:“想晒晒太阳吗?我抱你出去——”
“有消息了吗?”她反问,轻飘飘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他僵住,不敢回答。
“羽羽和翼翼有消息了吗?”她缓缓转头,定定地看着他。
“老婆……”容时眼眶泛红。
“还是没有吗?”她立马垂下眼睑,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喃喃,“没关系,再搜搜吧,一定会搜到的……”
看着她这副逃避的样子,容时心痛又不忍。
可是逃避不是办法,早晚都得面对啊!
狠狠咬了咬牙,容时觉得自己必须帮助妻子走出来,“南星——”
“不能放弃!”
可他刚开口,就被她喝断了。
蒋南星告诉自己不要哭,可是眼泪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如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下掉。
“老公,羽羽和翼翼还那么小,他们现在肯定很害怕,他们一定在等着我们去救他们,如果我们先放弃了,他们怎么办啊?我们是他们的爸爸妈妈,我们不能放弃他们的,不能啊!”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狠狠更咽。
容时心痛如绞,咬着牙,狠心道:“老婆,接受现实吧——”
“不!!”
蒋南星勃然大吼,倏地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整个人往床头缩。
不,不听,只要不听,她的儿子们就不会有事。
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方冰蓝拎着鸡汤进入病房。
看到儿媳痛苦的样子,方冰蓝心疼极了。
可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欺骗自己并不能减少丝毫的痛苦。
将鸡汤放在床头柜上,方冰蓝在病床边坐下。
孙子出事,她亦是以泪洗面,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轻轻牵起儿媳的手,方冰蓝强忍着悲痛,狠心道:“南星,已经十天了。”
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会有奇迹出现了。
这三天,容时亲自带队搜寻。
出事的那片海域,他搜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又找到几片孩子的衣服碎片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了。
十天……
是啊,十天了!
她的羽羽和翼翼,离开她身边已经十天了!
宝贝,你们都不想妈咪的吗?
为什么还不回来?
妈咪好想好像你们啊……
蒋南星狠狠咬着唇,死死攥紧双手。
指甲陷入掌心,戳破皮肉,掌心一片黏糊。
可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越攥越紧。
脑子里,全是儿子们的模样……
方冰蓝将儿媳的痛苦看在眼里,心疼又难过,“南星,不要这样,孩子们会走得不安心的。”
“他们没走!”蒋南星蓦地喊道,喊完立马又软化下来,流着泪,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婆婆,“妈妈,他们没走……”
求求你,不要说他们已经走了……
不要!
“南星,接受现实吧,孩子们已经——”
“不!我不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闺女啊,游艇都炸碎了!!”方冰蓝与其泪眼相对,勃然喊道。
海里有鱼,人体粉身碎骨后,怕是早就入了鱼腹了啊……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
蒋南星呆呆地看着婆婆和丈夫,默默落泪。
其实道理她都懂,只是……
她接受不了啊!
“丫头,让孩子们走吧,入土为安,别耽误了他们……”轮回转世。
方冰蓝心疼地拍拍儿媳的手,颤声更咽。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蒋南星无意识地摇着头,几不可闻地喃喃着。
泪,疯狂坠落。
方冰蓝将儿媳的头轻轻按在自己怀里,轻拍着儿媳的背,“哭吧,丫头,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呜呜呜……”
蒋南星崩溃。
她死死抱住婆婆的腰,如濒临死亡的鹿,痛苦咽呜。
哭出来就好了?
不!
她好不了了。
这辈子,她都好不了了!
……
某别墅。
书房。
“你说什么?!”
沈雪萍失声叫道,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亲儿子赫连城。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哪儿也不许去!”
赫连城面无表情地垂着眼睑,悠然自得的整理着袖扣,冷冷吐字。
“你……你这是要囚禁我吗?”沈雪萍气愤填膺,叉着腰怒不可遏地叫道:“城儿,我可是你亲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里距离城区几十公里,是个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
向来喜欢热闹的她,才不想被困在这里。
“你如果不是我亲妈,早就被容时抓去千刀万剐了!”赫连城抬眸瞥了母亲一眼,阴测测地冷嗤道。
“……”沈雪萍狠狠一僵,脸上划过一丝慌乱。
“所以要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
沈雪萍暗暗吸了口气,不服地叫道:“我……我做什么了?容时那贱种凭什么把我千刀万剐?”
“你把他的两个儿子都炸死了,还说没做什么?”赫连城冷笑。
闻言,沈雪萍大惊,“城儿你怎么——”
戛然而止,差点不打自招。
但赫连城并不在乎她招不招,冷笑,“呵~”
“不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沈雪萍矢口否。
虽然知道未必骗得过儿子,但好歹也得垂死挣扎一下。
“你以为把彪叔那只舔狗炸死了,容时和蒋南星就不知道你是幕后主使了?”赫连城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母亲。
沈雪萍噎住。
本来她是这样以为的。
可现在经过儿子这样一说,突然又不确定了。
短暂的沉默后,沈雪萍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叫道:“知道又如何?阿彪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们没证据——”
“你觉得他们需要证据?”
“……”
“他们只要认定是你,无论有没有证据,你都得给他们的儿子陪葬!!”
沈雪萍瞬间怕了。
连忙扑过去抓住儿子的手臂,哭丧着脸哀求,“城儿,救救妈,你一定要救救妈啊,妈什么都听你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想死,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
“好好好,我不走,我就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沈雪萍点头如捣蒜,完了又恨不过地切齿骂道:“那个贱种命真大!怎么就没连他一起炸死呢!!!”
说起这个沈雪萍就满心后悔。
当容时开着汽艇前往游艇时,她让彪叔两分钟后跳入海中逃生。
但是她提前点爆了炸弹。
因为她要杀彪叔灭口。
绑架蒋千翼和蒋千羽这两个小贱种,是阿彪一个人行动的。
她把自己摘得很干净。
但她事先答应了阿彪,事成之后就嫁给他。
阿彪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就答应。
阿彪是她的舔狗,一直渴望娶她为妻,她答应了若没做到,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他知道她太多太多的事情,是个极大的隐患。
所以,他非死不可!
本以为万无一失,哪成想容时那个贱种的命这么大,竟然没死!
真是失算!!
突然,书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沈雪萍一见小男孩,仿佛见了鬼一般瞠大了双眼。
如遭雷劈。
“爸爸。”
小男孩冲着赫连城轻轻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