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双没有一丝勉强的墨色眼眸,封清歌愧疚丛生。
若是景澜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她都可以继续维持着原本的冷淡。
但偏偏景澜毫无怨言。
面对如此全身心追随自己的人,即便是天下最铁石心肠的人,也做不到心冷如铁石。
封清歌自然也做不到。
“有些事暂时不能说。如果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
模棱两可的话语,就像那水中月亮般虚幻,令捞月之人失望。
可景澜不是那捞月之人,他注重的不是结果,而是封清歌愿意为他让步的过程。
即便这句话再如何虚幻,那也是他在对方心中不同于旁人的表现。
“只要此事不会伤害到你,不说也无妨。”
看着景澜唇边悄然浮现的笑意,封清歌凤眸轻眨,忍不住道:“你情绪未免转变太快了。”
景澜不假思索道:“臣的情绪向来跟随殿下心意而动。”
封清歌脸色一红,挥袖道:“浑说什么!”
“殿下是臣要守护一生之人。”景澜不解地看着面颊飘起粉色的封清歌,“臣自然要全心全意跟随殿下的脚步。”
他的眼神无比真诚。
封清歌脸上热度又上升了一些,迅速转开视线,强装镇定道:“空口无凭。”
“臣会践行诺言。”景澜抬手按着心口,承诺道,“殿下且看日后即可。”
“拭目以待。”
封清歌语气平平丢下四字,转身走出车厢。
看着她的背影,景澜愣了片刻,回忆刚才种种,唇角缓缓上扬,轻声自语道:“殿下脸红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已走出车厢的封清歌,自然是听不到景澜呢喃般的话语。
若不然他日后的生活,必然会“精彩”许多。
封清歌走出车厢,简单吩咐规划接下来的路线,便带封洁柔回了车厢,留下狸奴在外陪着清灵子。
车轮缓缓转动,速度是他们赶路这几日以来最慢的一次。
晌午时分,总算是能看到城镇的轮廓。
官道上的泥泞骤然截断,剩下道路皆是干净平坦,就好像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将此地分为两半。
清灵子和狸奴发现不对,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封清歌和景澜。
景澜掀开车帘看向后方。
“情况如何?”
封清歌那这书册教导封洁柔同时,询问道。
听到她的问题,景澜放下帘子转回目光,道:“昨日雨势,至少还能蔓延出二十里,在这里断开,实在是太突兀。”
见他们两说起正事,封洁柔乖巧地抱着书册坐到了一旁。
心中估算了一下他们出发地到此处的距离,封清歌点头认同:“正常情况不该如此。”
停顿片刻,封清歌突然道:“你认为有人能操纵天象吗?”
以人力将雨水拦截,听起来还真非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但她都能重生,还有什么事情发生不了。
她的视线悄然看向门帘处,意有所指。
“宗门确有人控制风雨。”景澜微微颔首,“但最多是小风小雨,绝不可能有昨日气势。”
倒也是,若有人可以随意控制天象,又怎么可能安于一隅。
封清歌皱眉道:“其他办法呢?”
景澜如实回答:“我暂时想不到其他方法。”
术业有专攻,他会有这个回答,实属正常。
封清歌收起内心过分的期许,从一侧暗格中拿出一张地势图,道:“昨日雨势如果抵达禹州,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纤细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正好将禹州包裹其中。
“禹州三处环山,通向泽州的方向又是一片丛林。”
点过四个方向,封清歌手指停在最大的云阳山脉处。
景澜顺着封清歌的目光,扫过地图,脑海中隐隐有些猜测,道:“如果有人在这几个地方动手脚,或许可以做到。”
“动什么手脚?”
很显然,封清歌也有这种想法,但她想不通到底用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老天爷的想法。
而景澜也卡在这里,只能道:“属下学识浅薄,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将其拦下。”
“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封清歌抬头看向景澜,凤眸流动着不赞成的色彩,“你要是学识浅薄,那我就是孤陋寡闻。”
“属……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见他改变了称呼,封清歌满意低下头,继续查看地图,道:“你我又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有些事想不到缘由很正常,不要总是将问题揽在自己身上。”
“无法为你分忧,那就是我的问题。”
封清歌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人,道:“阿澜,我看起来很像不讲理的暴君?”
“自然不是。”
见景澜还想要解释,封清歌强制转移话题:“暗处的人联系我们了吗?”
说起正事,景澜收起解释的想法,正色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昨夜大雨确实不小的影响。”封清歌视线扫过地图,扬声道:“清叔,加速直行,到陈县落脚。”
“得嘞。”
声音落下,车轮滚动碾过石子的速度变快。
封清歌收起地图,对着景澜道:“记得将声音伪装好。”
药力减弱导致景澜声音已经有些男子味道,她才有此一提。
景澜比封清歌更清楚药效维持的时间,点头应下后,拿出之前吃过的药丸吞入一颗。
再张口变为了他第一次吃下药丸后的声音。
“陈县似乎有老爷交代我们拜访的老友。”
听到这话,封清歌似笑非笑地看着景澜道:“父亲可没有和我说这件事。”
景澜轻咳一声,不自在道:“我之前提起过此事。”
“父亲果然更信任你。”
封清歌低下头,不让景澜看到她眼中的笑意。
“并无此事。”景澜语气焦急道,“老爷只是不愿让你太过劳累。”
封清歌轻咳了一声,压抑住笑意,语气淡淡道:“那就劳烦‘表姐’了。”
闻言,景澜突然察觉到不对,心中焦虑暂缓,黑眸紧盯着封清歌,果然发现她肩头微微颤抖,明显是在憋笑。
无奈蔓延上心头,景澜顺着封清歌的话,道:“有我在,鸾儿只需专注自身就好。”
调笑被抓包,封清歌眼中飞速划过一抹尴尬,瞬间转变神情,抬起头淡淡应了一声。
一副不想与之多言的模样。
封洁柔趁机蹭了过来,举着手中书本挡在封清歌面前。
“姐姐,这里柔儿不会,你能不能教教柔儿?”
正不知该如何把戏演下去的封清歌,心中舒了口气,接过封洁柔手上的书册,仔仔细细给小丫头解读。
看着她借机逃避,景澜心头好笑,坏心眼地凑了过去道:“《论语》我也略有涉猎。”
不等眼神微闪的封清歌开口,封洁柔便抢先一步,道:“阿澜表姐还在生病,不劳表姐了,有姐姐教柔儿就好。”
说完,小丫头甜甜一笑。
不知为何,景澜总觉得这位年纪尚小的二殿下笑里藏着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