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相识到如今，即便眼前的小公主早已忘记了年幼时的记忆，他仍然会拼尽一切保护对方。
这不仅仅是对先皇后的承诺，也是他发自内心的想法。
少年人远不如及冠后稳重，但有远超后者的赤诚。
如墨般眼瞳中的情感专注温柔，犹如汪洋令人沉溺。
淡粉颜色从凝脂般的脸颊两侧开始弥漫，很快占据了大半张面庞，封清歌在脸色彻底变红之前，快速转身，背对着景澜道：“话题到此为止，你既然不想回景国公府就留下来守夜。”
说完，不等景澜回话，莲步腾挪甚至用上了前世所学的轻功，飞快转入白玉屏风之后。
独留下景澜一头雾水。
开始反思是不是那句话说得不对，惹封清歌生气了。
两人各怀心思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边刚刚有点亮光，景澜便像是往常一样悄然离开寝殿。
躺在床上的封清歌睁开眼睛，凤眸中毫无睡意，侧首看向白玉屏风。
透过镂空处，只能看到飘荡的窗纱。
深吸一口气起身拉响了床边的流苏麻绳。
铃铛声在寝殿门外响起，片刻后，芷眉芷兰带着一众小宫女，捧着梳洗用品入内。
收拾打扮妥当，封清歌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常服，搭着芷兰的手走出寝殿。
院内车队早已准备妥当，而景澜正带着几个侍卫做最后的检查。
视线落在身姿挺拔的少年身上，不出一息便迅速移开。
“宫内可都安排妥当了？”
“回殿下，一应事宜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芷眉恭敬回道，“二公主那边，奴婢先安排了几个人手供她使唤，等贵妃娘娘将二公主身边伺候之人的名单拟好再进行交接。”
“很好。”封清歌点了点头，道，“我这段时间不在，小柔便是长乐宫的小主子，若是有人敢做些欺辱幼主的小动作，不必留情面。”
“奴婢明白。”芷眉低着头应道，心中不由感叹像她们主子这般外刚内柔的人，在后宫中可不好找。
又叮嘱了些注意之事，封清歌便听到有人通传。
“陛下驾到！”
封清歌领着一应宫人刚欲行礼，就看到父皇大手一挥道：“鸾儿不必多礼。”
话虽如此，封清歌还是微微福身行了个礼，轻声责怪道：“父皇还要早朝，何不多休息片刻？”
封于禁大步走到封清歌面前，看着穿着简单的女儿，心中感慨万千：“鸾儿要去梅花山庄散心，父皇又怎么能不来送你？”
禹州情况未明，就算他安排了不少人暗中保护女儿，却还是难以放心。
“父皇是信不过女儿吧？”封清歌佯装生气地扭过头。
看着闹脾气的大女儿，封于禁眼神无奈且心疼，从袖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塞到封清歌手中。
“父皇当然相信鸾儿。但如今酷暑将至，京城外梅花山庄多有蚊虫鼠蚁，鸾儿将这些驱虫之物带上，如遇到毒虫毒蛇，千万要记得用此物驱赶。”
指尖触碰到锦囊中物体的形状，封清歌脸上假装出来的薄怒瞬间消散，惊讶地看向封于禁，想要将手中锦囊还回去。
“父皇，此物太过……”
“你拿着就是。”封于禁将封清歌的小手合上，力道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目光悠长，“父皇相信鸾儿会有自己的判断。”
封清歌低头看向手中沉甸甸的紫色锦囊，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玉手紧了紧，将锦囊收入袖中，封清歌抬起头看向皇帝，凤眸严肃，沉声道：“父皇，女儿不会让您失望。”
“好孩子。”封于禁欣慰地看着女儿，柔声道，“万事以自身为重，实在不行就回宫来休息。”
身为皇帝，当以江山社稷为重。
可他也是一位父亲。
子女远游，父母都要记挂许久。
更何况他女儿这次去可是要解决民生大事。
看着父皇眼中的慈爱担忧，封清歌心底有一瞬的不自在，垂眸道：“女儿晓得。”
禹州之行，是父皇的期望，也是她自己的选择。
说来也奇怪，她和父皇明明在意担忧对方，却无法避免要将对方计入棋盘之中。
或许这就是生于皇家的宿命。
长长睫毛轻颤打乱眼中情绪，封清歌上前一步抱住皇帝。
“女儿会成为您的骄傲。”
只希望您能容得下这份骄傲。
低头看向埋首于他明黄色龙袍间的女儿，封于禁心头莫名一突，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经失去掌控。
不等他深究这份直觉，腰间突然多了一个圆鼓鼓的物件。
“女儿也给父皇准备了礼物，希望父皇不要嫌弃。”
凤眸划过灵动笑意，封于禁刚想低头查看女儿做了什么手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
“二公主殿下，您千金之躯不该藏在行李中。”
少年温和沉稳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封清歌松开双手，侧身看向父皇身后，果然看到几个宫女正围着车队中的一个木箱，想要将上面左右躲藏的封洁柔弄下来。
“怎么回事？”
封于禁转身看着这出闹剧，对封洁柔由无感转变为不喜。
察觉到父皇语气变冷，封清歌立刻上前轻唤封洁柔的名字，道：“小柔，快些下来。”
听到她的声音，封洁柔才将注意力从几个宫女身上移开，脸上笑容还未展开，就被封清歌身边的明黄色身影吓得俯身跪倒在众多行李之上。
“柔儿拜见陛……父皇，长姐。”
封洁柔竭力稳住声线问安，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能从嗓子眼里冲出来。
封于禁眼中不耐更甚。
看到他眼中情绪变化，封清歌立刻命人将封洁柔从行李上抱下来，牵着脸色煞白的小丫头到封于禁面前请罪。
“父皇，小柔年幼贪玩，您莫要与她计较。”
若是其他人敢在皇帝发话之前，让人起来，恐怕少说也是一个大不敬吃板子。
可封清歌不一样，她是皇帝的心头宠，偶尔有这种逾越的举动，皇帝也不会计较。
只是看着大女儿如此护着这个才入宫的小女儿，封于禁似乎能嗅到阴谋的味道。
“鸾儿，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看着乖顺，其实心中包藏祸心，你可要多加小心。”
众人神情各异地看向依偎在封清歌身边的小丫头。
封洁柔虽年幼，却也听得出来封于禁这话是在说她，诸多目光如针般扎在身上，眼圈立时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