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子衿送出客房时,没有丝毫意外地,看到楚凤手中抱着一只白呼呼毛茸茸的小胖团子,正在朝这边张望着。
章青酒远远地朝她暗暗打了一个手势,却见楚凤脸色微微一变。
不仅没离开,反而加快了脚步朝她这边冲了过来,开口道,“苏公子,抱歉,之前的事情……”
章青酒嘴角一抽,这个凤凤,她明明给的是“搞定了”的手势,怎么还过来啊,这不是冰窖里烧水——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楚凤又岂会不知道章青酒的意思?
只是她实在是内心不安,苏子衿到底年少,若是真被她影响了前程姻缘,那真是罪大恶极。
那天夜里,的确是她告诉苏子衿自家阿酒尚未定亲,日后若能够觅得一位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婿,是她这个做母亲最想看到的事情。
她这般说,只是想再给楚澜一些压力,告知他若是再不有所行动,自己的女儿可不乏青年才俊的追寻。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苏子衿会这般大胆,竟然不管不顾地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楚威请求赐婚。
好在如今,这前程已经定下,少年榜样该是前途无量。
可是这姻缘……
楚凤咬了咬牙,“若是苏公子不介意,我可以为你做个媒。”
苏子衿:“???”
章青酒:“……”
看着苏子衿瞪大的眸子,楚凤乘胜追击,“我认识不少贵女命妇,已有不少人表示想要让她家女儿与苏公子接秦晋之好。”
她想,横竖苏子衿今后要娶亲,既然娶不到她家酒儿,那就寻一个最最温柔贤淑的嫁与他,也算是弥补……
毕竟太子殿下虽然宽宥,但可不见得是一个能容忍他人惦记自己的妻子的人。
万一这苏子衿不撞南墙不回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听到楚凤那迫不及待的语气,再看了看那憋得一脸菜色的苏子衿,章青酒不由得扶额叹息。
凤凤,不愧是你!居然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可是现在,真的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啊……
拉住楚凤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章青酒朝苏子衿堆起一个笑容,“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那你便早些回去准备罢。”
苏子衿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
楚凤还要再开口,章青酒捏了捏她的手指,起身朝门口走去,“我送你罢。”
“好。”苏子衿又道。
察觉到两个人之间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奇怪”感觉,楚凤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看着章青酒一路将苏子衿送出了门。
从客房到卫府门口,要穿过一小段前花园的路。
这个花园里,原本种了不少花草,初冬至,便是“我花开尽百花杀”的菊花也早就凋零,便是枝叶也变得落败起来。
莫名的透着一股子沧桑与悲凉。
一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卫府门口左侧的石狮子旁,才双双停下。
苏子衿眯了眯眸子,在章青酒身后站定,“小章大人,留步吧。”
“嗯。”章青酒点了点头,她也没有打算再多送。
有的事情,该是怎么样,便是怎么样。
此刻将近正午,虽如今已经没有了和煦的暖阳,但依旧是一日最亮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苏子衿莫名的觉得眼前站着的人,在自己眼里看起来竟变得模糊起来。
深吸一口气,苏子衿缓缓地朝章青酒一拜,“学生就此别过,祝太子妃……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章青酒怔了一下,眸子里终是多了几分复杂,点了点头,“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我也祝你,百岁无忧,仁德皆在,前程似锦,归来仍是少年。”
苏子衿身子一颤,慢慢直起身来,朝章青酒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这一年是庆历十五年的初冬,十八岁的少年一身白衣,背脊挺直,步伐坚定,气质沉静。
白色的衣袖随着他的步伐,似撒下一片白霜。
渐渐的,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慢慢的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潮。
谁都不曾料想,此一去,奔赴黔州就是经年。
章青酒站在卫府门口,直到苏子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折回了卫府。
在不远处花园路口,楚凤正抱着那只小胖白团子在等她,见她过来了,似乎想上前,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章青酒将楚凤的表情尽收眼底,想着她这段时日,为自己和楚澜的事情操碎了心,便不由得感慨可怜天下父母心。
微微一笑,章青酒走上前去,佯装不知地“呦”了一声,“这白团子挺好看的,以前怎的没见着它?谁送的呀?”
楚凤正犹豫着还要不要问问到底现在什么情况,被章青酒这么一问,愣是直接把自己要问的话给憋回去了,白了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那动作却明显将团子抱紧了几分。
见楚凤这么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章青酒不由得哑然失笑,“凤凤,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楚凤眸子闪了闪,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章青酒见她并不抗拒这个话题,立马高歌猛进,“那凤凤可以告诉我,你和妄言走到哪一步了吗?”
楚凤步子猛地一怔,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瞪大了眼睛看着章青酒。
章青酒盯了楚凤两眼,只觉得自己这个便宜娘是真的好看啊。
三十出头,花开艳丽的年纪,这几个月又没了章台柳那个混账东西的牵绊,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明媚可人。
怪不得楚询惦记那么多年。
搁谁谁不惦记?
搁她她也忘不了!
“说说看嘛?”章青酒又眨了眨眼睛,开始不知死活地撩拔。
“章青酒。”楚凤深吸一口气,“我可是你娘,你能不能……”
“我知道你是我娘啊。”章青酒点了点头,用一种极为正色的语气道,“可是从昨日开始,我就是太子妃了,太子妃关心一下你,应该可以吧?”
楚凤:“……”
“以后你和妄言在一起,那就是王妃,算起来,太子妃还是比王妃大一些,我问你还是可以吧?”章青酒又道。
看着章青酒张牙舞爪就差叉腰摆胯的得意模样,楚凤差点儿气乐了,顺手将手中的东西“啪”地一下砸了过去,“你给我滚!”
章青酒伸手接住那东西,定眼一瞧这极为眼熟的珠子,顿时笑得见眉不见眼,“凤凤,这可是你和妄言的又一样定情信物,可不幸随便丢。”
楚凤:“……”